第31章 龙门之前
县学考棚那扇厚重的、漆成朱红色的“龙门”紧闭着，在灰蒙蒙的晨光中透着森严的威压。
门前空地上，乌泱泱的考生排成了数条长龙，空气里弥漫着汗臭、劣质墨锭味和浓得化不开的紧张。
衙役们手持水火棍，眼神如鹰隼，在队伍两侧来回巡视，维持着压抑的秩序。
林煜排在队伍中段，背脊挺直，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前方。
考篮已从肩上取下，提在手中。
他看似平静，但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捕捉着周围每一丝细微的动静。
钱守拙关于“王扒皮”考官厌恶花体字的絮叨、关于考场搜身严苛程度的警告，如同冰冷的刻刀，反复在他脑海中加深印记。
队伍缓慢地向前蠕动。
终于，轮到了林煜前面那个面如土色的考生。
负责搜检的是两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差役。一个黑脸膛的（姓张）负责翻检考篮，动作粗暴，将里面的笔墨砚台、干粮水囊一样样抖开检查。
另一个三角眼的（姓王）则负责搜身，粗糙的大手如同铁钳，毫不客气地在考生身上拍打、揉捏，从发髻、衣领、腋下、腰间、裤脚，一处不落，眼神锐利得如同要剥皮拆骨。
那考生被搜得浑身哆嗦，脸色惨白，大气不敢出。
张差役在翻检其考篮时，似乎发现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小字。
张差役脸上瞬间布满寒霜，厉声喝道：“夹带？！”
不由分说，一把将那考生从队伍里揪了出来，任凭对方如何哭喊哀求，直接拖到一旁，剥去外衫，等候发落！
那考生瘫软在地，面无人色，周围一片死寂，只剩下他绝望的呜咽。
这一幕如同冰冷的警钟，敲在每一个考生心头。队伍中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林煜深吸一口气，提着考篮，面无表情地走到两位差役面前。
他将考篮放在张差役面前的木桌上，动作平稳。张差役冷哼一声，开始如法炮制，粗暴地翻检。
就在这时！
林煜的眼角余光，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侧后方人群中一道一闪而过的、充满怨毒和快意的目光！是林灿！
他不知何时也挤到了附近，正死死盯着林煜，嘴角挂着一丝阴冷的、计谋得逞的狞笑！
林煜心头警铃大作！几乎是同时，负责搜身的王差役那双粗糙油腻的大手，已经拍打到了他的胸前！
搜身惊魂！
那双手如同铁耙，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按压、摸索。当按到林煜左胸内袋位置时，王差役的动作猛地一顿！他那双三角眼中瞬间爆射出如同发现猎物的精光！
“嗯？！”王差役低喝一声，手指用力，隔着粗布衣衫，清晰地捏住了内袋中一个硬硬的、方形的轮廓！纸的触感！
“怀里藏的什么？！”王差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发现猎物的兴奋和不容置疑的威严！另一只手已经如同铁钳般扣住了林煜的肩膀，防止他逃脱！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张差役也停止了翻检考篮，眼神不善地看了过来。气氛骤然绷紧到了极致！
林灿脸上的狞笑瞬间放大，充满了报复的快意！
林煜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根本没在怀里藏任何东西！这突如其来的“夹带”从何而来？！唯一的解释——是林灿！
他不知何时，在混乱中，将一张折叠好的小抄塞进了他的内袋！就等着此刻，借差役之手将他置于死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脑海深处，那熟悉的能量震颤如同救命符般骤然响起！眼前半透明的系统界面瞬间被一片血红加粗、充满了急迫和剧透欲的弹幕洪流彻底淹没！
【卧槽！主播危！】
【夹带！林灿陷害！小抄是林灿塞的！】
【快看！王扒皮（王差役）！他老婆！】
【惊天大瓜！王差役老婆偷人！】
【姘头是谁？！快说！】
【李铁匠！镇西头的李铁匠！】
【今早！就今早！天刚蒙蒙亮！】
【王差役老婆特意梳妆打扮，提着篮子去了李铁匠家！说是送烙饼！进去半个时辰才出来！】
【有早起卖豆腐的亲眼看见！】
【王扒皮头上绿油油！他还蒙在鼓里！】
【快！用这个！威胁他！】（血红加粗，闪烁！）
无数条弹幕如同闪电般劈入林煜的脑海！信息量巨大，却瞬间被他高度紧张的大脑精准捕捉！王差役老婆偷人！对象是李铁匠！时间就在今早！
王差役的手指已经用力，就要撕开林煜的衣襟，将那致命的“证据”掏出来示众！他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残忍而得意的笑容！
就在这手指即将扯开衣襟的毫厘之间！
林煜的身体没有挣扎，反而微微前倾，凑近了王差役的耳边。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呓语，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灵魂的力量，清晰地送入王差役的耳中：
“王头儿……尊夫人……今早去李铁匠家……送烙饼……手艺可好？”
声音很轻，轻得只有近在咫尺的王差役能听见。
但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王差役的耳膜！扎进了他的大脑！
王差役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如同被极寒冻住！他那双三角眼猛地瞪圆，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当众揭穿隐秘耻辱的暴怒而急剧收缩！扣住林煜肩膀的手，几不可查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李铁匠！送烙饼？！今早？！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淬毒的匕首，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认知！联想到今早出门时妻子那过于刻意的“温顺”和闪躲的眼神……一股混杂着暴怒、羞耻和巨大恐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死死盯着林煜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平静无波，深不见底，仿佛洞悉了他心底最深、最不堪的秘密！那眼神里没有哀求，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平静！
心理战术！
电光火石间，王差役的内心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剧变！揪出夹带，立个小功？还是……自己的天大丑事被当众揭穿，身败名裂，甚至可能被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小子闹到人尽皆知？！
答案显而易见！
王差役扣住林煜肩膀的手，如同被烙铁烫到般猛地松开！那只已经捏住内袋“夹带”的手，非但没有掏出东西，反而极其迅速地、不着痕迹地在林煜胸前用力按揉了几下！那动作，在外人看来，只是更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他脸上的震惊和暴怒瞬间被一种强装的严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取代。他猛地后退一步，仿佛被林煜身上什么脏东西碰到，嫌恶地拍了拍手，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丝掩饰性的不耐烦：
“哼！穷酸！衣衫破烂，内袋空空，连个铜板都没有！滚进去！别在这碍事！”他粗暴地推了林煜一把，将他推向已经检查完考篮、正疑惑看着他的张差役那边。
林煜一个趔趄，顺势站稳。他看也没看王差役，只是对着同样有些茫然的张差役微微颔首，然后提起自己的考篮，在周围考生惊疑、庆幸、茫然各异的目光注视下，步履沉稳地，一步，一步，跨过了那道象征着功名起点的、沉重的门槛。
身后，王差役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三角眼中充满了怨毒、恐惧和后怕。他死死盯着林煜消失在门内的背影，又猛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仿佛想找出那个可能泄露了他天大秘密的“告密者”。
而人群中的林灿，脸上的狞笑早已僵死，变成了难以置信的呆滞和更深的怨毒！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林煜走进考棚甬道，光线瞬间暗了下来。他挺直的背脊在阴影中微微松懈了一瞬，手心早已被冷汗浸透。
系统界面无声地闪烁着：
【危机解除！瓜币+50！】（加粗，金光闪烁）
他深吸一口气，混杂着陈年木料、灰尘和墨锭的气息涌入鼻腔。
前方，是更深的考场，是真正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