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的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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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路明非的无限

路明非猛地惊醒,如同溺水者挣脱深潭。灯光刺眼,喧嚣灌耳,眼前影影绰绰晃动着一张张陌生或似曾相识的脸孔。亚洲人急促的声音,全副武装、面孔冷硬如钢铁浮雕的外国士兵……一切都显得光怪陆离。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哪里?”属于毕达哥拉斯的灵魂三问几乎脱口而出。

就在前一秒的意识碎片里,他还置身于热内卢旧宫慵懒的光晕中,叼着雪茄,喝着香槟,与公猪尼奥聊着他的罪行……那种真实感还残留舌尖,转眼间却只剩下冰冷地板和唇角一抹不甚雅观的口水印记。他下意识地低头看手——一黑一银两块腕表并排扣在腕间,万国表泛着现代工业的精密冷光,而那枚古朴沉郁、通体纯黑的金属腕表,则像一个来自洪荒的锚点,死死扣住了他命运的舷。

“仔细想想,它应该已经把这一切植入你脑海里了。”——方才的声音仿佛带着锈蚀的回响,在他颅骨中嗡嗡作响。

植入?念头如冰针刺入。他开始在混乱的记忆泥沼中探寻……然后,触碰到了异物。

生存。生命。……一场游戏?

一个庞大、冰冷、不知源头、亦不知其终点为何物的宏大游戏。造物者是谁?诸神的黄昏赌局?恶魔的无聊消遣?外星文明或未来人类的时间沙漏?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路明非,就像一枚被无形之手随意拾起的棋子,“啪嗒”一声,已被扔进了这盘棋局。

规则冰冷而荒诞:将一个选择悄然放置在都市里那些被迷茫和腐朽感淹没的灵魂面前……当他们触碰到那个虚幻的按钮,等待他们的,是恐怖片的血肉熔炉。

“等等……”路明非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抗议。迷茫?腐朽?他?一个短短几年就把各大航空公司飞成“白金会员卡”的精英专员,全世界奔波,刀口舔血,和“腐朽”这个词隔着马里亚纳海沟那么远!

难道公猪尼奥那个混账玩意儿深藏不露,用的是传说中的言灵·婆娑世界?或者……一脚踏空,掉进了哪个扭曲现实的尼伯龙根里?可眼前的景象,充斥着金属的冰冷与人类的仓惶,哪里像是光怪陆离的死人之国?

“路鸣泽?”

出乎路明非意料的毫无回应……也许……

“这一次是生化危机第一部,菜鸟们。”一个黑发青年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将他从思绪的旋涡中拽出。那人深深吸尽指间香烟的最后一口,然后将猩红的烟头狠狠摁进掌心,动作决绝得像要碾碎自己的一块血肉。“你们的运气真是踩着了狗屎的边,第一场就是新手保护区级别的开胃小菜。”他咧开嘴,笑容里藏着刻骨的寒意,“……连死,都算得上是种恩赐……至少死的不会太磨人。”

“等等,”身边一个小胖子瘫在地上,声音发颤地问,“按玄幻小说套路,说不定我们只是意识被吸进电脑了?只要通关就能意识归位,原地满血?”

黑发青年冷哼一声,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摸出一把沉重的手枪——威名赫赫的沙漠之鹰。他熟练地拉开套筒,检查,动作流畅而冰冷,金属碰撞声清脆得令人心惊。“意识?我不知道。”枪管在昏暗车厢里泛着幽光,“我只知道,痛,是真的痛;伤,是真的伤;死……更是如假包换的彻底终结。至于你幻想的大结局?错了。活下去,不过是获得一张通往下一部地狱的单程票,未知的恐怖片;新人?是填补上次恐怖片绞肉机里被嚼碎的肉块的填充物。人数嘛……七到二十人不等。”他抬眼扫视众人,目光如秃鹫掠过腐肉,“所以,咱们七个出现在这儿,恰如其分地证明了这场‘生化危机’开胃餐的分量有多轻。”

小胖子脸色发白,嘴上却不服输地冷笑:“那些死了的家伙,说不定是选择死亡回到现实了呢?”

黑发青年的视线如同两道淬火的冰锥,钉在小胖子身上。下一秒,他已经化作一道凶戾的黑影,轰然将胖子压在身下!冰冷的枪口强硬地撬开牙关,狠狠顶在喉咙深处!

“想试试看吗?”青年的声音低沉咆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深渊刮上来的寒风,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和绝望,“你,能想象那种无穷无尽的恐怖吗?猛鬼街第一部,十五个懵懂的新人,加上两个自以为已经趟过地狱的老鸟……猜猜结局?”他牙齿磨得咯咯作响,眼里的杀意凝成了实质的恐惧,“全他妈死了!在梦里!被一把荒诞的剪刀,一个接一个,像揉碎烂布娃娃一样,一点点剪碎、扯烂!在我的注视下!你想知道那种感觉吗?看着自己的血肉一点点变成烂泥的感觉!嗯?!”

他的嘶吼几近癫狂。小胖子早已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喉咙被枪堵住,连一丝呜咽都发不出,只有绝望的泪水糊了满脸。

现场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汗水和无形的血腥味。

“哎,别介啊哥们!”路明非清清嗓子,打破了冻结的窒息感,语气带着一种置身事外,仿佛在看一部劣质B级片的观众,“嘴欠谁没有呢?省颗子弹吧,看这表上一会儿还得指着它干丧尸不是?”

黑发青年猛地扭头,目光如鹰隼般锁住路明非。片刻之后,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玩味的弧度:“新人里倒也不全是废物……”他直起身,松开瘫软的胖子,踱回原地,手指仍眷恋地摩挲着冰冷的沙漠之鹰。“记住,在这里死,就是真正的消亡。而且是被那些恐怖片里的恶魔……用最‘精致’的方式折磨至死。如果你们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惊惶的脸,“趁早给自己来一颗花生米,起码痛快点。”

“我们……没办法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吗?”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开口,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

“虫子。”黑发青年点燃一支新的香烟,吐出灰色的叹息,那烟雾仿佛是他灵魂燃烧的余烬,“在他们眼里,我们只是虫子。为了取乐,就把我们这些血肉之躯,连同卑微的灵魂,一起扔进这些恐怖片的屠宰场。回去?至少我认为,”他语气里带着一种绝望的笃定,“我们已经被彻底流放了。”

女孩的冷静气质并未因这断言而动摇,她微微颔首:“但你话没说死……好像还有回去的可能?”

青年抬眼,目光首次带着一丝审视的波澜。“没错,”他吐出一个词,如同扔下一块沉重的石头,“代价不菲。”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被抽干。除了依旧茫然的路明非,剩下五人的呼吸都骤然屏住。他们死死盯着青年,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活着离开一次恐怖片,一千点奖励值。”青年的声音重新恢复平淡,“这一千点,能换很多东西……比如,一百天,在刚刚经过的那场噩梦世界里……‘生活’的权利。”他加重了“生活”两字,带着某种深刻的讽刺。

戴眼镜女孩身旁的中年人几乎跳起来:“疯了吗!谁想在这种鬼地方多待一天?”

青年只是冷笑。而那女孩纤细的手指已抚上额角,思维飞速运转:“不……我明白了。恐怖片也有‘规则之地’。像这次的‘生化危机’,是科技范畴的恐怖片。除了T病毒肆虐的核心区,外面的世界……还是阳光依旧,秩序井然?”

“除了兑换安逸的喘息,”青年接上她的话,声音里带着蛊惑与冰冷交织的魔力,“也可以换点‘实在’的东西。比如这把无限子弹的沙漠之鹰,”他掂了掂手里的枪,“一百点就够,折合十天‘假期’。再或者……”他目光如手术刀般掠过众人,“提升你本身这台脆弱的‘机器’。智力,精神韧度,细胞活性,神经反射,肌肉强度,免疫力……六项均值一百的凡人基础,一点提升,只需一点奖励值。一场恐怖片活下来,你就能蜕变成两倍于现在的强者!一百场……”他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亮光,“理论上,你会强大如同行走世间的神祇!”

“回归,”眼镜女孩直接切中要害,声音冷静地刺穿这疯狂的泡沫,“需要多少?”

“五万点。”青年吐出这个天文数字,吐出最后一口烟圈,“只需要不兑换任何强化,赤手空拳去硬闯……五十场完整的地狱之旅。”

空气再次凝结。不用点数强化?五十场?这简直是自杀行为,不,是比自杀更漫长的凌迟。

“当然,一千点是基本门票。”青年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残酷,“恐怖片里,也能赚点‘外快’。比如刚才给你们做这场新手介绍,”他扬了扬手,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值一百点进账。还有……看到左手腕上那个玩意儿了吧?”他举起左手,一块古朴深沉的黑色金属腕表,安静地吸附在皮肤上。

除了刚才已经看过的路明非,众人闻言纷纷抬手,果然都看到了那块神秘的腕表,这块手表里显示了几个数据,一是正在倒计数的三个小时零七分,二是一些数据名字归纳,譬如丧尸个数,爬行者个数,新人个数……

“每干掉十个丧尸,奖励一点。”青年的声音如同冰冷的计算器,“一个爬行者,一百点。”他顿了顿,目光掠过郑吒、眼镜女孩和仍在发懵的路明非,最后定格在其他人脸上,如同屠夫在看砧板上的肉,恶意毫不掩饰,“至于杀一个新人……一千点。”

看着眼镜女孩毫无波动的回视,他恶劣地咧嘴一笑:“当然是负的。”

他不再看其他人,“还有什么遗言?”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仪式感,“这场名为‘生化危机’的好戏,快要开场了。”

眼镜女孩飞快地出声“还有几个细节问题。我看过原片,结尾是病毒泄漏淹没浣熊市。那么在那之前,我们跟着雇佣兵坐这趟车离开蜂巢,是不是能直接逃出生天?”

青年点头,眼神示意手表:“左上角的名字,念出来。”

“马修·艾迪森!”几人下意识地跟着念道。

奇迹——或者说诅咒——发生了。那群外国军人中,一个健壮的黑人身上瞬间泛起一圈淡淡的光晕!光芒如同无形的镣铐,持续了几秒旋即隐没。

“瞧见了吧?这位电影里的雇佣兵队长。就是这个游戏给我们画的牢笼。”青年冷冷解释,“这场恐怖片,只在‘蜂巢’这片巴掌大的舞台上上演。主神很‘体贴’,不会让我们跑太远。超出这位队长一百米的距离……”他做了个夸张爆炸的手势,“‘嘭’!灰飞烟灭。

直到他英勇牺牲,”他语气毫无波澜,“这该死的距离限制才会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到下一位‘主角’身上。明白了吗?我们的生存空间,是卡着剧情人物的死亡线画出来的。”

“那个‘主神’,”路明非皱紧眉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祂?”青年扬了扬空着的手,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与麻木,“是掌管这个恐怖轮回机制的存在。兑换、奖励、投放、收割……都由它一手操控。光团?模糊不清的规则本身?我不知道。没人能看清它的真容。”

眼镜女孩点了点头,指向手腕上那仍在滴滴答答无情倒数的数字:“这个时间……代表什么?”

“刑期。”青年深深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踩在脚下,如同碾死一只蝼蚁,“熬过它,才有资格活着回到那个被称为‘主神空间’的牢房,换取一点可怜的奖励和喘息,然后……”他看着车厢缓慢减速,眼中闪过一丝疲惫,“继续下一个噩梦的刑期。”

他刷地拔出调试好的沙漠之鹰,那动作如同拔刀出鞘,杀伐之气瞬间弥漫开来。“从这一秒起,他们已经能听见我们了。”青年的声音压成一线冷气,“凡提及主神空间相关话题——一句扣十分!负数部分,用你们下一场的血汗或者小命来还!”

“菜鸟们,”他最后看向众人,声音里听不出是警告还是祝福,

“挣扎着……”

车厢最终停稳。

冰冷的金属大门无声滑开。

“……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