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8章 挑战与机遇
帝国的巨轮在变革的深海中破浪前行,甲板上并非只有凯歌。连弩的寒光、宝船的帆影、万方市的喧嚣之下,潜流暗涌。林深站在麒麟殿的巨幅舆图前,指尖划过蜿蜒的北境长城与星罗棋布的南疆诸国,目光沉凝如铁。成就的光环下,挑战的阴影如影随形,却也孕育着淬炼帝国、更上层楼的机遇。
北疆:狼烟再起的低吼。阴山脚下,匈奴王庭的金帐中,新继位的冒顿单于(或沿用之前单于)将一柄缴获的秦弩狠狠掷于地上,精钢的弩臂竟未断裂。“秦人的爪牙,愈发锋利了!”他环视帐中剽悍的诸王,声音如同磨刀石般粗粝,“他们筑金城,储粮秣,商队如蚁,财富如山!而我匈奴勇士,只能在风中啃噬干酪?休养生息已足,当磨快弯刀,喂饱战马!斥候回报,秦人新得‘海稻’,仓廪更实。此非其福,乃我之饵!待秋高马肥,寻其锁链薄弱处,撕开它,让秦地的粟米填满我们的皮囊,让秦人的工匠为我铸箭!”帐内响起野狼般的嚎叫,复仇与掠夺的欲望在草原寒风中升腾。
南陲:联盟的毒藤悄然滋生。象郡以南,瘴疠弥漫的丛林深处,几国使者密会于一座潮湿的石殿。摇曳的火把映照着他们忧虑而警惕的脸。“咸阳的灯火,已照亮南海!”一位苍老的越王使者声音沙哑,“秦舰泊于番禺,秦商深入我境,秦律甚至开始约束边市!今日是商贾,明日便是甲兵!唇亡齿寒!我瓯越、闽越、南越,乃至更南的林邑、扶南(部分势力),若再各自为战,必被秦人鲸吞蚕食!”他举起一枚粗糙的骨符,“当歃血为盟!共享山川之险,互通军情,齐备武库。秦若南顾,我百越同仇,让其深陷泥沼!”骨符在众人手中传递,一种脆弱的、基于恐惧的同盟在黑暗中结成。
国内:阶层的裂痕与迷惘的思潮。咸阳的繁华之下,暗流涌动。朱雀大街上,“珊瑚邸”的主人卓氏,正宴请数位同样靠海贸暴富的巨贾。酒是兰陵佳酿,器是海外琉璃,席间谈论的却是朝堂之事。“岁考黜陟,我辈捐输水利、赈济贫民,功绩斐然!然朝堂诸公,仍是那些凭祖宗荫蔽、不识算筹的贵胄把持!”卓氏将金杯重重一顿,“商通四海,利养万民!我辈当有进言之阶,有护业之权!”而在巍峨的宗正府内,几位身着古礼深衣的老宗室正忧心忡忡:“市井贱贾,倚仗铜臭,竟妄议朝政!长此以往,尊卑何在?礼法何存?且那万国学馆,异端邪说蛊惑人心,少年子弟不思耕战报国,竟向往那化外‘共议’之事!国将不国矣!”与此同时,一些激进的年轻士子在私密聚会中,将秦律斥为“苛法”,将海外某些城邦的传闻奉为圭臬,思想的混乱如同野草般在缝隙中疯长。
黑冰台的密报与御史的奏章堆满案头。林深深吸一口气,踏入气氛凝重的麒麟殿。
“陛下,”他声音平稳,却字字千钧,“北狼磨牙,南藤缠足,内有朱门寒户之怨、新贵旧勋之争、华夷思潮之荡。此诚危急存亡之秋,然——”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炬,“危机之中,恰是淬炼大秦金身、廓清寰宇、奠定万世之机!”
嬴政背对舆图,身影如山,只吐出一字:“讲!”
林深胸藏韬略,侃侃而陈:
“对外:刚柔并济,分而治之!
北疆:铁壁锁狼!命上将军蒙恬,依托新型要塞群(地道暗堡),增筑烽燧瞭望链,务求胡马一动,狼烟瞬息千里!‘格致天工院’所研新式配重投石机、猛火油柜,优先列装边军!然,仅守不足慑狼。当遣精干商队,携茶、盐、精美铁器(非兵器),深入草原,与匈奴部族‘互市’。其贵族嗜我茶盐,其民需我铁锅。以利羁縻,分化诸部,使其内斗,可缓兵锋!
南陲:伐谋破盟!其联盟本为惧我而结,根基脆弱。当遣‘玄影卫’精锐,携重宝厚礼,密访诸国!对惧秦者,重申和平通商之诺,许以市利;对首倡联盟者,示以雷霆之威;对摇摆之国,诱以离间之利。扬言:‘秦唯愿商贾畅通,共利南海。凡阻商路、盟谋秦者,视为寇仇,必先摧之!’使其相互猜忌,联盟自溃!
远交:海路布子!命‘沧海’舰队再赴扶南,厚赠其王,重申盟好。请其代为斡旋,安抚林邑等邦,彰显大秦乃守信重诺之友,非贪噬无度之敌。
对内:调和鼎鼐,正本清源!
调和新贵旧勋:于朝堂设‘咨商院’,特许卓氏等海商巨擘及各行魁首,依纳税额推举代表入内,有陈情、建言之权,然无决断之职。此开一隙之窗,泄其郁积。同时,诏令勋贵子弟,可优先参股‘四海市舶司’特许之稳健海贸(如官督粮运),使其分享海利,化敌为援!
重塑文化脊梁:将‘大秦菁华’课业推及天下郡学,列为科举必考!由博士官主持,举办‘秦风大典’:祭祀先贤,颂扬耕战,竞技演武,展示百工之巧。使煌煌秦风,深入人心。对万国学馆,加强引导,命其编撰《异说辩正》,驳斥极端之言,阐明秦律之基、集权之要。
整肃纲纪:责成御史台,严查借‘期契’、‘份子’之名行欺诈盘剥之实的奸商,及奢靡僭越、民怨沸腾者,无论商贵,铁面究治!以正国法,平民愤。”
嬴政霍然转身,眼中精光暴射:“善!北御南抚,内和外安,刚柔并济,深得朕心!林深,朕授你虎符节钺,总揽内外应对!蒙恬、冯劫(或李斯)、博士仆射,皆听卿调遣!务求化解危局,扬我国威!”
诏令既出,帝国机器轰然运转。
北境,蒙恬坐镇九原。新型配重投石机的巨大身影在要塞后昂起,猛火油柜的刺鼻气味弥漫城头。烽燧相连,斥候如织。同时,几支打着“秦”字旗号的特殊商队,满载茶砖、青盐、铁锅,在精悍骑兵的护卫下,谨慎地深入草原部落。盐与茶,迅速成为草原贵族难以抗拒的诱惑。
南方,玄影卫的“蜂”、“枭”携带着截然不同的密信与厚礼,消失在丛林与海岸线。不久,越地诸国间流言四起:瓯越王收了秦使重礼,闽越与秦商达成了独家盐铁协议……脆弱的联盟尚未对秦亮剑,内部已生龃龉。
咸阳,“咨商院”首次开议。卓氏等豪商代表身着特赐的冠服,激动又忐忑地步入以往遥不可及的殿堂,陈述商税、市舶之弊。虽无实权,却是一扇破冰之门。同时,数家勋贵悄然入股了官督的“南海粮运社”。
各郡“秦风大典”陆续开启。祭黄帝、颂商鞅、演军阵、赛农功、展新器。金戈铁马之声,稼穑百工之巧,在鼓乐喧天中唤醒着深植血脉的秦魂。万国学馆内,《异说辩正》的编撰如火如荼,对激进思想的批驳引经据典,锋芒毕露。
挑战的冰山并未完全消融。匈奴单于贪婪的目光依旧在长城外逡巡;南方诸国的猜忌难以一朝化解;卓氏在咨商院提出的“减海榷”之请,引发了勋贵代表的激烈反对;《异说辩正》能否真正说服那些向往“共议”的年轻心灵,犹未可知。
然而,帝国的舵盘在林深手中稳如磐石。他深知,崛起之路从来荆棘密布。北疆的烽烟、南方的藤蔓、阶层的裂隙、思潮的漩涡,既是迫在眉睫的威胁,亦是锤炼帝国韧性、拓展生存空间、重塑文明格局的熔炉与跳板。机遇,正蕴藏于这重重挑战的破解之中。他望向殿外辽阔的天空,眼神锐利而沉静。大秦的航程,注定要在风浪与暗礁间,驶向那无人抵达的深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