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地底初遇与旧恨新伤(中)
灵儿愣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一向倔强、甚至有些傲慢的男人,此刻竟低下了头,亲口承认了错误。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眼中的滔天恨意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动摇,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取代。她沉默了数秒,才用一种极其古怪、带着浓重审视意味的语气轻声道
闯,我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从你嘴里听到‘我错了’这三个字我还以为,你啊闯永远都是那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倔驴,永远不会认错呢?
怎么会呢?啊闯抬起头,露出一丝带着苦涩的、试图缓和气氛的、习惯性的笑容,我啊闯……一直都是这样的啊,他下意识地想去维持那点早已摇摇欲坠的熟悉感。
一直都这样?灵儿的怒火仿佛又被这轻飘飘的态度点燃了,她语速越来越快,控诉如连珠炮般砸来,“是啊!你一直就是这样!
自以为是的大男子主义!永远觉得自己是对的!错的也是对!对的更是对!从来不会低头,从来不会认错!你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你考虑过因为你的一意孤行,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吗?
灵儿的控诉如同决堤的洪流,积压多年的委屈、愤怒、不甘,裹挟着刻骨的恨意,铺天盖地地倾泻而出。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棱,精准地刺向阿闯。他被这疾风骤雨般的痛斥彻底击溃,僵在原地,如同一个被剥光了所有伪装的罪人,只剩下无地自容的窘迫和哑口无言的苍白。
反驳?辩解?在这滔天的恨意面前,他连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
灵儿看着他哑口无言、面如死灰的样子,胸中翻腾的郁气似乎随着方才的爆发消散了些许,但余怒未消,眼神依旧冷冽如霜,冷哼一声:哼!你以为装哑巴,就能躲过去了吗?休想!
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抑得令人窒息。阿闯深吸一口气,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他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惯常的、带着几分轻佻意味的笑容,刻意将语气放得轻松,甚至带上了一丝讨好的调调:“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气大伤身,生气……该不好看了哦。
话音未落,那只曾无数次逗弄过她的手,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抬起,指尖试探性地、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希冀,想要像从前那样,轻轻拂过她细腻的脸颊——仿佛这个亲昵的动作,能唤回一丝早已破碎的旧时光。
啪!
手背传来火辣辣的痛感。灵儿猛地挥开了他的手,动作快如闪电!那双美丽的眼睛瞬间燃起比之前更盛的怒火,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母兽,带着被冒犯的羞愤与屈辱。啊闯!
你特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都这副半死不活的德性了!你居然……居然还不忘轻薄调戏我,你到底有没有心,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我混蛋,阿闯收回被打红的手,脸上的笑容变得苦涩而自嘲,甚至带上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痞气,目光直直刺向灵儿,你特么……不就喜欢我混蛋的样子吗?这句话像一把双刃剑,既刺向灵儿,也狠狠划伤了自己。
你……无耻!不要脸!灵儿的怒火被这句话彻底点燃,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几乎无法呼吸。
阿闯看到她眼底翻涌的、近乎毁灭性的狂怒,心头猛地一紧。他深知灵儿的性子,生怕这最后一丝脆弱的平衡也被彻底打破,引发不可收拾的后果。
他立刻收敛了所有的轻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声音也软了下来,带着一丝疲惫的真诚:行行行,是我脸皮厚,是我不要脸。
灵儿,我不想再激怒你了。真的,他重重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下去,透着一股认命般的无力,我不求你原谅,更不敢奢望你不恨我……我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机会?灵儿像是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冷嗤连连,眼神里是化不开的寒冰,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是你!
是你自己像丢垃圾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把它们踩在脚下,挥霍践踏!你不珍惜,现在再摇尾乞怜地求一次,又有什么用?晚了!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锤,砸在阿闯心上。
阿闯再次无言以对,只能深深地低下头颅,仿佛要将自己埋进尘埃里。沉重的沉默再次笼罩下来,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在空气中碰撞。
良久,灵儿看着他那颓然认命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残酷的决心。
她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冰冷,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带着残忍快意的、近乎妖异的笑容。她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阿闯耳边,抛出了一个足以将他打入深渊的事实:
“闯,实话告诉你吧!她满意地看着阿闯因震惊而骤然抬起的脸,那失血的苍白让她心中掠过一丝病态的满足,语气带着掌控一切的冷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
我已经对你下了情蛊。就在那碗药里。”她顿了顿,欣赏着阿闯瞳孔中的震动,“从现在起,你休想从我身边逃走。天涯海角,哪怕你钻进地心,也逃不掉情蛊的感应!你的命脉,你的行踪,你的……生死,都在我一念之间!
出乎灵儿意料的是,阿闯脸上的震惊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洞悉一切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了然于胸的嘲讽。他嘴角微扬,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
呵……我一开始就知道了。
什么?灵儿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被一丝错愕和隐隐的不安取代。她微微蹙眉。
我知道。阿闯迎着她探究的目光,声音冷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你的情蛊……就在那碗药里。从我犹豫着不敢喝的时候,我就猜到了。那股药味里……多了一点不该有的甜腻。”
灵儿完全怔住了,困惑和一丝被看穿的不安在她眼中迅速闪过:“那你……为什么还要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动摇?
“为什么?阿闯的笑容里充满了深沉的无奈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自嘲,又像是某种认命的解脱,“我不喝?你会放过我吗?
他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灵儿的伪装,声音低沉而笃定,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灵儿,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不会真的杀了我。至少……现在不会。
我更知道……就算不是为了我,为了某些‘指引者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在我接下来的任务里,你……恐怕还是得帮助我。不是吗?他刻意加重了帮助二字。
你以为我是在帮你?灵儿像是被瞬间戳中了最隐秘的心事,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带着一种被揭穿后的恼羞成怒和激烈的否认,“你少在这里自作多情!
要不是指引者严令必须保住你的狗命!你早就死在我手里一百次了!尸骨都该烂透了!你以为我会对你心慈手软?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做梦!她急促地喘息着,仿佛要用激烈的言辞掩盖内心的动摇。
灵儿,阿闯没有丝毫动怒,反而用一种更深沉的、带着洞悉与悲悯的目光凝视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看进她的灵魂深处,我知道你在说气话。
如果你真的铁了心要我的命,我根本活不到现在,更不可能有机会喝下那碗药。
在时空门前,在我昏迷时,你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让我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话锋一转,问出了另一个萦绕心头的关键疑点,不过,我有一点始终想不明白既然你已经决意下蛊,为什么还要当着我的面,自己先喝一口那碗药?难道你不怕情蛊反噬?
传说中,被自己下的情蛊反噬的主人,下场可是凄惨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