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剧本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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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知情人

苏小糖愣住了。

她看着李凯染血的手掌和他眼中那抹深沉的歉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竟奇异地沉淀下来,转化为了一种更加坚定的力量。

她猛地摇头,脏兮兮的小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决心:“不!是我自己要跟来的,我不后悔!”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雨桐学姐…林薇学姐…还有那个张同学…他们的公道还没讨回来!我要帮你!我们一起查!一定要把那些恶魔揪出来!”她的小手紧紧抓住了李凯没受伤的衣袖,仿佛抓住了某种信念。

李凯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吓得发抖,却倔强地挺直脊背说要帮他的女孩,火光在她眼中跳跃,映出一种近乎悲壮的纯粹和勇气。

他沉默了片刻,反手用那只满是血污和烟灰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她冰冷颤抖的小手,掌心传来的温热和力量,胜过千言万语。

“好。”他低沉地应了一声,只有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翌日。

午后慵懒的阳光透过教师办公室的百叶窗,切割成一道道光栅,落在李凯深灰色的西装上,却驱不散他眉宇间凝着的寒意。

他面前的教案摊开着,钢笔在指间缓慢转动,墨色的眸子沉静如渊,心思早已不在纸上。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教物理的老王端着保温杯踱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唏嘘和压不住的八卦兴奋:“李老师,听说了吗?西头那旧礼堂,昨晚莫名其妙烧起来了!好家伙,半边都塌了!消防队折腾了大半夜!”他咂了咂嘴,仿佛在品味一场惊悚戏剧。

李凯抬眸,脸上迅速挂起恰到好处的惊讶:“旧礼堂?就是昨天孙老师提过闹鬼的那个?”他放下钢笔,身体微微前倾,带着点对离奇事件的好奇,“烧得厉害?没人受伤吧?”语气自然,仿佛昨晚那个在火场中浴血搏命的人不是他。

“没人!那破地方平时鬼都不去!”老王摆摆手,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神秘兮兮,“不过邪门啊,怎么突然就着了?而且我听说啊,烧得最厉害的就是后台那块儿,邪性!你说会不会是…那‘东西’搞的?”他挤了挤眼睛,意有所指。

“哦?”李凯端起桌上的茶杯,升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利寒芒。

他顺着话头,语气带着不经意的探究:“王老师您在这儿年头长,那旧礼堂…二十年前到底出过什么事儿?闹得这么凶?我妹…咳,苏小糖那丫头,昨天听说了点风言风语,吓得够呛,缠着我问呢。”他极其自然地用“我妹”做了个掩护,仿佛只是替家里胆小的小姑娘解惑。

老王听到“苏小糖”,想到那个新来的,怯生生又很得李凯护着的转学生,脸色缓和了些,但提起旧事依旧讳莫如深:“唉…这事儿…晦气!提了都怕沾上!”他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就是二十年前,礼堂刚建好那会儿,丢了个女学生!叫…陈雨桐!高三的,挺文静一姑娘,家里条件不好,晚上在礼堂帮忙布置勤工俭学,结果…人就没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警察查了几个月,屁都没查出来!后来就传…是被那地方不干净的东西给…勾走了魂儿了!”

“失踪?”李凯眉峰微蹙,指尖无意识地在茶杯边缘摩挲,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一丝替“妹妹”担忧的兄长责任感,“这么大的事,当时学校就没个说法?家长能罢休?总得有人负责安排她晚上留下吧?”

“说法?能有什么说法!”老王撇撇嘴,带着点过来人的世故和无奈,“学校压下去了呗!赔了钱,安抚家属。再说,那会儿…校长还是周国栋,手眼通天着呢!还有总务王德海,那也是个狠角色…唉,具体办事的…”他皱着眉努力回忆,“好像是有个老校工,姓…姓吴?对,吴大友!那老家伙在学校干了一辈子杂工,老实巴交的,跟个闷葫芦似的,礼堂工程那会儿他好像就是负责看管材料和夜里巡查的。陈雨桐那晚留下,八成也是他安排的或者知情。不过…人失踪后,他就被调去后山看苗圃了,这些年一直窝在那儿,更不爱说话了,跟个隐形人似的。”

吴大友!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李凯心中激起无声的涟漪。

一个在案发核心位置,事后却被迅速“发配”边缘的底层校工,这太过“合理”的安排,反而透着刻意掩盖的痕迹。

“吴师傅啊…”李凯状似无意地应了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将眼底的深思掩藏热气之后。

他正准备再旁敲侧击几句,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是苏小糖发来的信息。

只有简短却像带着滚烫温度的几个字:

哥!找到了!速回!

一个简简单单的“哥”字,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李凯冷硬的心防上漾开了一圈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不再是生疏的“李老师”,而是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的“哥”。

李凯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极浅极快,如同错觉。

他迅速收起手机,脸上恢复了惯常的闲适,仿佛只是处理了一条无关紧要的消息。

他站起身,对老王歉意地笑了笑:“王老师,不好意思,家里…咳,我妹那边有点急事,我得先过去看看。这旧礼堂的事儿,听着是挺邪乎,回头再跟您请教。”

老王理解地点点头:“快去快去,小姑娘家家的,别吓着了。”

李凯没有马上去和苏小糖汇合,而是沿着被踩出来的小径缓步走着,阳光穿过林叶,在他深灰色的西装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是泥土、草木和淡淡肥料的味道,与前面教学区的喧嚣截然不同,安静得只有风声和鸟鸣。

很快,他在靠近工具房的一个小土坡上,看到了那个佝偻的背影。

吴大友穿着洗得发白,几乎看不出原色的旧工装,戴着一顶边缘破损的草帽,正弯腰侍弄着一片幼苗,动作缓慢而专注,像一株生了根的老树。

李凯停在不远处一棵老槐树的阴影下,静静地观察着。

吴大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侍弄花苗的手猛地一顿,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警惕,微微侧过头。

草帽宽大的阴影下,只能看到他半张布满深刻皱纹、黝黑粗糙的脸颊,和一只浑浊的眼睛。

那眼神飞快地扫过李凯的方向,如同受惊的鼹鼠瞥见了天空的鹰隼,充满了本能的畏惧和闪躲。

他立刻低下头,原本稳当的手突然变得笨拙,不小心碰倒了一株刚栽下的小苗,泥土沾满了手背。

李凯的眼神锐利如刀,将吴大友这瞬间的失态尽收眼底。

这个“隐形人”身上,绝对背负着与二十年前那桩血案脱不开干系的秘密,他必定是知情者,甚至是某个关键环节的执行者。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李凯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个叫他“哥”的小丫头在催了。

他没有再停留,步伐沉稳而迅速地离开了苗圃。

工具房旁,吴大友僵硬地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倒伏的幼苗,破草帽下的脸,苍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