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情劫万重
沈渊从粉红云霞中跌出来,摔了个标准的狗啃泥。
“噗!”嘴里塞满甜腻桃花瓣。
玄离滚成毛球,粉白毛发吸饱了花粉,胖成一颗会打喷嚏的糯米糍。
“出息。”慵懒女声从云端落下。九尾虚影隐去,苏九璃赤足点地,红裙迤逦如血,“青丘的‘千情障’,连只未化形的小狐狸都迷不住。”
沈渊吐出花瓣,面红耳赤:“前辈,这幻境…”
“是情念。”苏九璃指尖捻起一片飞旋的桃花,花瓣在她指间化作一缕哀伤的粉雾,“痴情海万年不散的执念所化,沾身即入梦。你心中情越深,坠得越沉。”
她目光扫过沈渊左肩冰霜:“忘情煞?呵,昊宸老儿的狗链子。想解么?”
青丘狐国,迷情谷。
沈渊觉得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粉红色的、充满甜腻香气的棉花糖里,然后又被人一脚踹了出来。
天旋地转,视野里全是翻飞的、柔软到令人窒息的桃花瓣。他重重摔在地上,脸颊埋进一层厚实如绒毯的花瓣堆里,温软的触感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甜香,瞬间堵住了口鼻。
“噗——!”沈渊猛地抬头,狼狈地吐出满嘴的花瓣,剧烈地咳嗽起来,粉色的汁液沾了满脸,模样凄惨又滑稽。
“咕噜噜…”一个同样沾满花粉、圆了好几圈的粉白毛球,顺着花瓣的坡度滚到他脚边,停下。玄离晕头转向地晃了晃脑袋,粉白的毛发吸饱了花粉,蓬松得像个刚出锅的糯米糍,它茫然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阿嚏——!”喷出一团粉色的烟雾和几片可怜的花瓣。
“出息。”
一个带着慵懒笑意、却隐含无尽威严的女声,如同清泉滴落玉盘,自云端悠悠落下。
沈渊抬头。
漫天飞舞的桃花瓣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一道窈窕的身影踏着虚空,缓缓降临。九条巨大的、如同燃烧着晚霞般绚丽的赤红狐尾虚影在她身后缓缓摇曳、隐没,最终只留下一道惊心动魄的剪影。
青丘国主,苏九璃。
她赤着双足,纤尘不染,点落在距离沈渊几步之外柔软的花毯上。一身繁复华美的赤红宫装长裙,裙摆迤逦铺开,如同流淌的血色火焰,其上用暗金丝线绣着古老的狐族图腾,随着她的动作流淌着微光。墨发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青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衬得那张颠倒众生的容颜愈发惊心动魄。
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流转间带着看透世情的慵懒与深不可测的智慧。琼鼻挺翘,唇色是天然的、饱满欲滴的嫣红。她的美超越了性别,带着一种源自血脉的、古老而强大的妖异魅力,令人不敢逼视,却又忍不住沉沦。
此刻,她唇角微扬,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在沈渊沾满花瓣的狼狈样子和旁边那个花粉糯米糍玄离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促狭。
“青丘外围的‘千情障’,不过是痴情海万年不散的执念余波所化,沾身即入梦魇。”苏九璃的声音清泠悦耳,如同玉磬轻敲,“寻常未化形的小狐,嬉戏其中也不会迷失片刻。你倒好,”她指尖随意一勾,一片打着旋儿落下的桃花便轻盈地飞到她白皙的指尖,“堂堂筑基修士,带着福缘灵兽,一头栽进来摔得如此…别致?”
沈渊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恨不得再找个花瓣堆钻进去。他挣扎着站起身,拍打着身上黏腻的花粉,强作镇定,但声音还是带着一丝窘迫:“前辈…这幻境实在霸道,无声无息,防不胜防…”
“霸道?”苏九璃指尖微动,那片桃花在她指间无声地化作一缕哀伤缠绵的粉红色烟雾,袅袅散去,“非是幻境霸道,是情念勾魂。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百念,只要心中有所系,便会被这‘痴情海’的执念碎片引动,坠入自身最深的梦境囚笼。情越深,执念越重,坠得便越深,越难醒来。”她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秋水明眸,意有所指地落在沈渊脸上,又扫过他左肩那依旧覆盖着惨白冰霜、缓慢渗血的伤口。
“尤其是你,小家伙。”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沈渊左肩,红唇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忘情煞?昊宸老儿套在‘情孽’脖子上的狗链子,滋味如何?”
“忘情煞”三个字,如同三根冰锥,狠狠刺入沈渊的心脏!他下意识地按住左肩,那冰寒死寂的侵蚀感仿佛又强烈了几分。昊宸…神帝昊宸!玄情宗灭门惨祸的元凶!
“前辈…认得此物?”沈渊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压抑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苏九璃能一口道破“忘情煞”的来历,或许…有解法?
“岂止认得。”苏九璃款步上前,赤足踩在柔软的花毯上,无声无息。她靠近沈渊,一股清冽如空谷幽兰、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惑人甜香的气息笼罩下来。她伸出纤纤玉指,并未直接触碰沈渊的伤口,只是隔着一寸距离,虚虚悬停在那惨白的冰霜之上。
沈渊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极其精纯、带着强大生机的温和妖力,如同暖阳般从那指尖流淌而出,试图探入冰霜深处。
然而——
嗤!
就在那温和妖力触及冰霜表面的刹那,沈渊左肩的忘情煞仿佛被彻底激怒!惨白的冰霜瞬间爆发出刺骨的寒意,无数细密的、如同秩序锁链般的淡金色符文在冰层下急速闪烁、蔓延!一股冰冷、死寂、仿佛要冻结万物情感的无上意志轰然爆发,狠狠撞向苏九璃探出的妖力!
嗡!
空气发出一声低沉的震鸣!苏九璃指尖那温和的妖力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铜墙铁壁,瞬间溃散!她纤细的指尖微微一颤,红润的指甲盖边缘,竟瞬间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苏九璃黛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冰冷的了然:“好一个昊宸!好一个绝情天律!这忘情煞中竟熔炼了一丝‘天律神则’!非但冻结生机灵力,更锁死情念本源!强行拔除,只会引动神则反噬,将中术者连同施救者一同拖入‘无情道域’,化为冰雕!”
她收回手指,指尖白霜迅速消融,但那丝寒意似乎侵入了骨髓,让她周身的气息都冷冽了几分。
“天律神则?”沈渊的心沉入谷底。连苏九璃这等存在都感到棘手?难道这冰寒死寂要伴随他一生?不!绝不可能!
“哼,昊宸想以此锁死所有‘情孽’之路,断绝情念之道的火种,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苏九璃冷笑,眸中寒光闪烁,“不过,锁死情念本源?笑话!”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沈渊脸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真正的‘情’,源于混沌母炁,是生灵真灵之光!岂是区区一条‘天律’就能彻底锁死的?钥匙,在你自己心里。”
她的话如同惊雷,在沈渊心中炸响!钥匙…在自己心里?《炼情篇》!情念淬心!
“请前辈指点!”沈渊眼中燃起火焰,深深一揖。
苏九璃看着他眼中那不屈的火焰,红唇微弯,似乎颇为满意:“迷情谷的‘千情障’虽然麻烦,却是淬炼情念、磨砺心境的天然熔炉。你身上有伤,又有那小家伙的福缘庇佑,正好在此暂避风头,参悟你所得的那点东西。”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沈渊紧紧攥在手中的黝黑石碑碎片。
“至于如何撬开昊宸的‘狗链子’…”她顿了顿,目光投向山谷深处那片氤氲着梦幻粉色霞光的巨大湖泊——痴情海,“等你什么时候,能用你的‘情念’,引动这痴情海的一丝波澜,而不是被它拖入梦魇摔个狗啃泥,或许…就有那么一线机会了。”
引动痴情海?沈渊看向那片仿佛承载了万古情殇的粉色湖泊,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浩瀚如渊、缠绵悱恻又偏执入骨的情念力量,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任务…简直比登天还难!
“呜…”脚边的花粉糯米糍玄离,似乎对痴情海的气息既向往又有些畏惧,蹭了蹭沈渊的裤脚,发出依赖的呜咽。
苏九璃的目光落在玄离身上,眼中的冰冷瞬间化开,带上一丝真实的暖意和好奇:“这小东西…福缘天成,情念为食,倒是罕见。好生养着,它的本能,或许是你破局的关键之一。”她指尖弹出一缕粉色的霞光,没入玄离体内。玄离舒服地眯起眼,粉白的毛发似乎更加莹润光泽了。
“好了,本座乏了。”苏九璃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曲线惊心动魄,“谷外有狐族守卫,安全无虞。需要什么,自会有人送来。记住,莫要离开迷情谷范围,更莫要…试图窥探不该看的东西。”最后一句,带着淡淡的警告。
话音落,红影微晃,苏九璃的身影如同融入晚霞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漫天飞舞的桃花雨中,只留下淡淡的幽香和一句袅袅余音:
“对了,你那个被忘情宗掳走的小情人…似乎,日子不太好过呢。”
沈渊心头猛地一紧!思雨!
太上忘情宗,冰魄峰,洗灵池。
这里没有青丘的暖色与花香,只有永恒的冰冷与死寂。
巨大的寒玉砌成的池子,盛满了粘稠如汞、散发着刺骨寒气的乳白色液体——洗灵液。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冰魄寒气从池中升腾而起,将整个洞窟都冻结在一片朦胧的冰雾之中,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池边,赵思雨跪在冰冷刺骨的寒玉地面上。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素白纱衣,根本无法抵御这极致的冰寒。裸露的肌肤冻得一片青紫,嘴唇毫无血色,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碎的冰晶。身体因为寒冷和虚弱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每一次颤抖都牵扯着背上纵横交错、皮开肉绽的鞭痕,带来钻心的剧痛。
忘情鞭。鞭笞肉身,更鞭笞神魂,强行剥离七情六欲。
在她面前,站着一位身着冰绡云纹道袍、面容冷峻如霜的中年女修——冰魄峰执事,冷月心。她手中握着一条通体由万年玄冰髓炼制而成、细长如灵蛇的银白色长鞭,鞭梢还残留着点点暗红的血迹和冰碴。
“忘情圣女候选人,赵思雨。”冷月心的声音毫无起伏,如同冰珠滚落玉盘,“今日琴心考核,你奏《冰魄镇魂曲》,第三段第七小节,琴音滞涩,指法偏移,心绪不宁,杂念丛生。可知罪?”
赵思雨低垂着头,散乱的青丝遮住了她苍白的脸颊,也遮住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极其复杂的痛苦与挣扎。她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勉强抑制住身体的颤抖和喉间的呜咽。
杂念?那并非杂念。
是当她指尖触及冰弦,试图按照刻入骨髓的冰冷旋律拨动时,识海深处,那被“冰魄忘情诀”强行冰封的记忆碎片,如同顽固的礁石,在寒潮中若隐若现!
是山涧听风亭,晨光透过竹叶洒在琴弦上的细碎金斑…是少年倚竹而望,耳根微红的侧脸…是那方带着体温递过来的素帕…还有…那团在她琴音中打嗝、毛发染上薄红的圆滚身影…
这些破碎的、温暖的画面,每一次闪现,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被冰封的神魂上!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更引动体内“冰魄忘情诀”功力的疯狂反噬!冰寒之气如同亿万钢针,从骨髓深处向外穿刺!
就是这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和抗拒,让她完美的琴音出现了那一丝致命的滞涩!
“弟子…知罪。”赵思雨的声音低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冰面。她强迫自己抬起头,看向冷月心,努力让眼神变得空洞、茫然,如同其他人一样,像一尊没有灵魂的冰雕。这是她在这里活下去、甚至获得“力量”的唯一方式。
“知罪?”冷月心冷漠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审视,“我看你并非知罪,而是…心魔未除!”她手中的忘情鞭如同有生命般,再次扬起,鞭身萦绕着冻结灵魂的寒光!
“念在你体质特殊,乃宗主亲点圣女候选,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冷月心的声音陡然严厉,“入洗灵池,浸泡六个时辰!以冰魄寒气,涤荡你神魂深处最后那点肮脏污秽的情孽!若再有一丝妄念…”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话语和鞭梢闪烁的寒光,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
两名面无表情的白衣女弟子上前,粗暴地架起虚弱的赵思雨,拖向那散发着恐怖寒气的洗灵池。
“不…”赵思雨眼中终于无法抑制地流露出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洗灵池!那是连金丹修士都难以承受的酷刑!每一次浸泡,都如同将灵魂投入万载玄冰碾磨!每一次,都会将她记忆中那些温暖的碎片撕扯得更碎、冰封得更深!
但她无力反抗。
噗通!
身体被狠狠抛入粘稠冰冷的洗灵液中!
“呃——!!!”
极致的、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撕裂的痛苦,瞬间席卷了每一寸神经!赵思雨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不似人声的惨嘶,身体猛地弓起,随即又因极致的冰寒而僵硬!
粘稠冰冷的液体如同亿万根冰针,无孔不入地钻入她背上的鞭伤,钻入她的毛孔,钻入她的经脉,疯狂地涌向她的识海!冰魄忘情诀的功力在体内疯狂运转,如同最严苛的狱卒,配合着外界的寒气,疯狂地镇压、冰封着识海深处任何一丝试图“解冻”的暖意。
好冷…好痛…
意识在无边无际的冰寒与剧痛中沉浮、模糊。身体的本能让她蜷缩起来,像一只濒死的虾米。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冰寒死寂的深渊时——
嗡!
被她紧紧抱在怀里、一同被浸入洗灵液的那张古琴“冰弦”,琴身之上,一道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流,如同游丝般,顺着她紧贴琴腹的手臂,逆流而上!
那暖流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异常坚韧!它无视了狂暴的冰魄寒气和忘情功法的镇压,如同拥有生命般,极其狡猾地避开了所有的围追堵截,精准地刺入赵思雨识海最深处,那被重重坚冰封锁的核心!
暖流触及冰封核心的刹那——
铮!
一声微弱到极致、却无比清晰的琴弦颤音,仿佛直接在她灵魂深处响起!
不是《冰魄镇魂曲》那冰冷死寂的旋律!而是…山涧听风亭里,那缕带着竹叶清香的晨风,拂过琴弦时,发出的…空灵纯净的泛音!
是她最熟悉、刻入骨髓的…属于她自己的琴音!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悲伤和无尽眷恋的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猛地冲破了冰封的堤坝!无数被冰封的记忆碎片,在这熟悉琴音的指引和那丝微弱暖流的撬动下,轰然涌现!
少年笨拙的剑招引动竹海嗡鸣…师兄豪迈的大笑震落竹叶…师父拍着脑门笑骂“臭小子”…圆滚滚的小兽在琴声中打嗝,毛发泛起温柔的粉晕…还有…还有那方带着体温的素帕,指尖不经意触碰的微电流…
“沈…渊…”一个模糊的、被冰封了太久的名字,带着泣血的颤抖,挣扎着要从赵思雨冻僵的唇齿间挤出。
“呃啊——!!!”
更强烈的冰寒反噬和神魂撕裂般的剧痛瞬间袭来!洗灵池的寒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冲击着那刚刚松动了一丝的识海核心!冰魄忘情诀的功力更是化作无数冰刃,在她体内疯狂绞杀那丝“叛逆”的暖流!
赵思雨的身体在粘稠的洗灵液中剧烈地抽搐、痉挛,如同离水的鱼。青紫的皮肤表面迅速凝结出厚厚的白霜,眼耳口鼻都渗出带着冰碴的血丝!那刚刚涌现的温暖记忆碎片,在狂暴的冰寒镇压下,如同风中的烛火,迅速黯淡、破碎、再次被冰封…但那丝暖流带来的悸动和那个名字带来的剧痛,却如同烙印,深深留在了被冰封的核心之上。
池边,冷月心冷漠地看着池中痛苦挣扎的身影,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刚才那一瞬间…她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固的…不属于忘情诀的波动?
“再加三块‘寒髓玉’。”她冰冷地吩咐,“圣女候选神魂有瑕,需以猛药涤之!”
“是!”两名弟子面无表情地将三块散发着更恐怖寒气的幽蓝色玉石投入池中。
洗灵池的温度骤降!连池边的空气都发出冻结的咔咔声!
赵思雨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也被彻底剥夺,身体缓缓沉入粘稠冰冷的液体中,意识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与冰寒。
唯有那灵魂深处,被重重冰封的核心上,一丝微弱到极致、却如同星火般顽强的暖意,和一个泣血的名字,在无声地燃烧着,对抗着万载玄冰。
青丘,迷情谷,桃花树下。
沈渊猛地从入定中惊醒,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传来一阵窒息般的绞痛!
“噗!”他毫无征兆地喷出一口鲜血,鲜血落在粉色的花瓣上,瞬间凝结成一片片带着冰碴的暗红冰花!
“呜?!”趴在他腿上打盹的玄离被惊醒,粉白的毛发瞬间炸起,警惕地看向四周,随即又疑惑地凑近沈渊,小鼻子焦急地嗅着他嘴角的血迹。
“思雨…”沈渊捂着剧痛的胸口,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冷汗。刚才那一瞬间,他仿佛坠入了无边的冰狱,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极致的寒冷和撕心裂肺的痛苦!那感觉…如此清晰,如此绝望!
是思雨!一定是思雨出事了!在忘情宗!在承受难以想象的折磨!
巨大的恐慌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石碑碎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守护!他要守护思雨!他要力量!足以撕开忘情宗、打上神庭的力量!
这强烈的、带着血腥味的守护执念,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在他胸中疯狂咆哮、冲撞!引动了丹田内被冰寒压制的灵力,更引动了识海中刚刚参悟不久的《炼情篇》法门!
嗡!
一股无形无质的炽热波动,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不再是之前引动卫清河时的七彩微光,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扭曲空气的炽白色!那是纯粹的、被压缩到极致的守护意志所化的…心火雏形!
嗤嗤嗤!
他身周飘落的桃花瓣,在这无形的炽热波动扫过的瞬间,竟无声地燃烧起来,化作点点细小的灰烬飘散!连他坐着的厚实花瓣毯,接触到他身体的地方也开始迅速焦枯、卷曲!
“呜哇!”玄离被这突如其来的高温烫得跳了起来,粉白的毛发尖端瞬间变得焦黄卷曲,像被火燎过!它惊恐地看着气息狂暴、眼神炽烈如熔岩的沈渊,小眼睛里充满了担忧。
沈渊对身外之物毫无所觉,他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股由守护执念点燃的、狂暴的“心火”之中!这火焰无形,却焚烧着他的识海,带来剧烈的灼痛,更疯狂地冲击着左肩那顽固的忘情煞冰霜!
冰与火在他体内展开惨烈的厮杀!
“呃啊——!”剧烈的痛苦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吼,身体因能量冲突而剧烈颤抖,皮肤下青筋暴起,左肩的冰霜在炽热的心火冲击下发出滋滋的消融声,但冰层深处那淡金色的“天律神则”符文却亮起更刺眼的光芒,死死抵抗!
失控!情念引动的力量,第一次展现出它狂暴而危险的一面!
“哼,刚夸你有点出息,转眼就要把自己点着了?”一个慵懒中带着一丝冷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不知何时出现的苏九璃,赤足悬停在桃花树梢,红裙在热浪中微微飘拂。她看着下方气息狂暴、周身空气扭曲、花瓣自燃的沈渊,眉头微蹙。
“情念如薪,心火为引。引火自焚,愚不可及!”她冷哼一声,屈指一弹!
一道粉红色的霞光,如同最柔韧的丝绦,瞬间缠绕上沈渊的身体!霞光并不冰冷,反而带着一种清凉宁静的力量,如同甘霖般渗入他沸腾的识海和狂暴的经脉。
那狂暴失控的炽白“心火”,在这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清凉力量安抚下,如同被驯服的野马,不甘地挣扎了几下,缓缓平息、内敛。
沈渊周身那恐怖的高温迅速褪去,扭曲的空气恢复平静。他脱力般瘫软在焦黑的花瓣堆里,大口喘息,汗水浸透了衣衫,眼神中还残留着心有余悸的茫然和后怕。
左肩的冰霜被刚才狂暴的心火冲击融化了一小块,露出下面苍白脆弱的皮肤,但冰层深处,那淡金色的“天律神则”符文依旧顽固地闪烁着微光。
“守护之念,本是至情之一,力量根源。”苏九璃飘然落下,赤足点地,站在沈渊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带着一丝告诫,“然过犹不及。执念成魔,与那血煞修罗何异?你想救她,先得学会驾驭你的‘心火’,而不是被它烧成灰烬。”
她目光扫过沈渊左肩那融化了一小块的冰霜和深处闪烁的金色符文,红唇微启,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韵律,直接印入沈渊心神:
“情之一字,非蛮力可破。其力在韧,在纯,在…引而不发,以柔克刚。你心中之火,缺的不是烈度,而是…那一点将百炼钢化作绕指柔的‘灵犀’。”
引而不发…以柔克刚…灵犀?
沈渊喘息着,咀嚼着这几个字,看着左肩冰霜深处那顽强抵抗的金色符文,又想起苏九璃弹指间化桃花为哀伤粉雾的举重若轻…一丝明悟,如同穿透乌云的微光,悄然在他混乱的识海中点亮。
他挣扎着坐起,不顾疲惫和伤痛,再次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强行点燃狂暴的心火去冲击,而是沉下心神,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心中那份对赵思雨刻骨的担忧和无尽的守护执念,如同引导着一缕温热的水流,极其细腻、极其温柔地,一遍遍冲刷、浸润着那坚冰深处、代表着“天律神则”的…冰冷而顽固的“节点”。
水滴石穿,非力也,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