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江西进士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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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明代全国进士总数考

有明一代,270余年间,一共产生了多少进士?历来研究者得出的结论各自不同,吴宣德曾对此作过综述:“如何炳棣先生(Mr. Ping-ti Ho)The Ladder of Success In Imperial China(《明清社会史论》)统计为24594人;萧源锦《状元史话》统计为24610人;范金民《明清江南进士数量、地域分布及其特色分析》为24866人;沈登苗《明清全国进士与人才的时空分布及其相互关系》为24814人。黄明光《明代科举制度研究》(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6月版)为24452人。”范金民《明清江南进士数量、地域分布及其特色分析》,见《南京大学学报》(哲社版)1997年第2期,第172页。沈登苗《明清全国进士与人才的时空分布及其相互关系》,见《中国文化研究》1999年冬之卷,第61页。此外,谢宏维《论明清时期江西进士的数量变化与地区分布》作24898人,见《江西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2000年第4期,第23页;多洛肯《明代福建进士研究》正文作24876人(第62页),而据后面的附录二统计则有24890人(第230—259页)。何炳棣在《明清进士与东南人文》又作22980人,见缪进鸿《中国东南地区人才问题国际研讨会论文集》,浙江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219页。由此他认为,统计数据的不统一,“实在让人怀疑建立在这样的统计结果上的论点的可信性”见吴宣德《明代进士的地理分布》,见http://humanum.arts.cuhk.edu.hk/~hk-shp/ng/mingjinshi1.htm。。但是,吴宣德本人对明代进士的统计数据同样不统一:他在《明代进士的地理分布》中作24878人同上。,在《中国教育制度通史·明代卷》中统计为24861人吴宣德:《中国教育制度通史·明代卷》,山东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491页。,在《明代地方教育建设与进士的地理分布》中又作24790人吴宣德:《明代地方教育建设与进士的地理分布》,《教育学报》2005年第1期,第80页。作者注云:此数据未计入辽东都司人数。

问题产生的根源,除了统计技术上可能存在的误差外,更在于我们对参考文献缺乏必要的考证:从上述学者的著作中,我们看不到相关的考证,有的甚至连数据的出处都没有注明。由此可见,有些学者在做统计时,还不够严谨,同时也反映出求得明代进士总数的必要性和迫切性。我们在进行《中国历代登科总录》子课题《明登科录》的研究过程中,对相关科举文献进行了整理比照,得出了明代登科进士较为确切的数据。以下我们先对明代进士的榜数作一个探讨,进而再考证明代进士的总数。

一 明代进士的榜数

关于明代究竟开科取进士多少榜,学界存在不同意见。吴宣德认为,“整个明代,如果不包括南明小王朝,共举行了91届科举。其中洪武四年、洪武五年举行了乡试,但未举行会试,所以这两届无进士”吴宣德:《中国教育制度通史·明代卷》,山东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487页。,则取进士为89科。而多洛肯认为是88科,“其中洪武三十年有春夏两榜进士,应算一科殿试。另崇祯十五年(1642)为赐特用出身进士”多洛肯:《明代福建进士研究》,上海辞书出版社2004年版,第62页。。对于洪武三十年两榜,刘晓东认为:“洪武三十年,曾开两科,曰春、夏榜。春榜所取52人作废后方取夏榜61人,因此在实际录取人数中不能将其包括在内,科数也只能算作6科。”[注1]对于崇祯赐特用榜算不算进士,也有学者提出了质疑。陈长文:《崇祯十三年赐特用出身科科年考实》,载《文献》2005年第3期,第168—175页。

[注1]刘晓东:《科举危机与晚明士人社会的分化》,《山东大学学报》2002年第2期,第104页。笔者按,其所谓“春榜所取52人作废后方取夏榜61人”的观点是值得商榷的,洪武三十年春榜并未作废,该榜只是状元陈等几人事后被处死,其余大多数进士并未受到影响。

这里存在一个标准问题,我们认为,必须以经殿试传胪作为确定进士科榜的标准。赵翼《陔余丛考》卷28《举人》条云:“今会试中式者,礼部放榜,但云会试中式举人,必俟殿试后,赐进士及第、出身、同出身,始谓之进士。或有事故不及赴殿试者,但尚是中式举人,不得称进士。”(清)赵翼:《陔余丛考》,(上海)商务印书馆1957年版,第582页。那么矛盾的焦点就在于,如何看待洪武三十年的南北榜和崇祯十三年的赐特用出身榜。

洪武三十年春三月殿试,录取陈等51人,并依照惯例授予相应的官职。但由于所录取的进士都是南方人(实际还有四川李祥、蔡天祥2人),下第的北方举子便认为考官刘三吾等人存在舞弊行为,于是闹得不可开交。明太祖为了平衡北人心态,严厉处分了该科考官,状元陈亦被处死。然后于六月重开一榜,所取者韩克忠等全为北人(包括四川人冉通、张朝贵、马忠、王原、陈铿、张玺6人)。后来人们多把陈榜称为春榜,或者南榜;而韩克忠榜则为夏榜,或者北榜。有人以洪武三十年为春、夏两榜,也有人将二者并为一榜。时人在这个问题上也是模棱两可,如王直《进士题名记应制作》云:“明年改元正统,行在礼部会试如制,……盖自洪武辛亥至于今,凡二十科,其得人多矣。”(明)王直:《抑庵文集》卷1,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影印四库明人文集丛刊本,第1页。则其将洪武三十年视为两科(洪武7科,建文1科,永乐8科,宣德3科,加正统1科正好20科)。然同出王直之手的《癸丑年会试录后序》又云:“宣德八年(1433)春,行在礼部会试天下所贡士,……自洪武庚戌诏下兴贤,今十八举矣。”(明)王直:《抑庵文后集》卷14,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影印四库明人文集丛刊本,第1—2页。却又把洪武三十年视为一科,前后自相矛盾。同样的情况也存在于其他文人的叙述,以故叶盛发出这样的慨叹:“今而登科一事,即洪武中事,已无能悉者。”(明)叶盛《水东日记》卷16,中华书局1980年点校本,第163页。

既然春夏榜都经过殿试传胪等程序,都有状元、榜眼、探花,都有二甲、三甲之分,就应该视为两科。否则,一科之中,岂不有两位状元、两位榜眼、两位探花?因此,我们采纳把洪武三十年分成两科的观点。

崇祯十三年春已录取魏藻德等为进士,同年夏四月,“帝思破格用人,而考选止及进士,特命举人贡生就试教职者,悉用为部寺司属、推官、知县,凡二百六十三人,号为庚辰特用”(清)张廷玉等:《明史》卷274,中华书局1974年标点本,第7032页。。后来史惇等人又“请援进士例,谒孔庙行释菜礼,并立石题名。帝如所请”(清)朱彝尊:《北京国子监进士题名碑跋》,载《曝书亭全集》卷51,《四部备要》第529—531册,台湾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8页。。该科题名碑现存于北京东城区国子监内,名录见载于《碑录》和《索引》,但都被误作崇祯十五年榜。

他们实际的身份是,前163人为该科会试的副榜举人,后100人则为当年经过廷试的岁贡生员,显然和进士是两码事。依照明代的规定,会试正榜外还有副榜,副榜例授教职;岁贡生员经过廷试,也分别授以教职,这是在明代相沿已久的铨选惯例,也即所谓循资格。众所周知,崇祯皇帝对大臣的疑心非常之重,内阁辅臣和经略辽东的督抚一个个或者短期即卸任,或者下诏狱、处死。在崇祯的眼里,出身进士的大臣并无经国韬略,他认为这是历年以来铨官循资格太甚造成的弊端。他要打破当时唯进士是重的成例,特地将举人和贡生的初授官资格提高到进士的地步,这样既可以鼓励非进士出身的人才积极报国,又能对拥资格而自重的进士们产生一定的刺激作用。谈迁《国榷》云:“丙寅,谕吏部:年来资格畛域,抑坏人才考选。屡奉旨举贡兼收,究竟不遵,非祖宗破格用人至意。就教贡士并试过岁贡生共二百六十三人,俱着于六部司属、都、通、太常寺各司属及推、知正官通行察阙,依次填补。此系特用,后不为例。”(明)谈迁:《国榷》卷97,古籍出版社1958年版,第5862页。表明“赐特用”的本意只是破例升用,并非赐进士出身。

从文献中,我们也没有看到崇祯对其“赐进士”的直接记载,但即便有,我们也不应视其为进士。特赐进士的情况在明代前期就曾经有过。据焦竑《玉堂丛语》载:“孔谔,山东曲阜人,永乐中举乡试,上以圣裔,欲宠异之,特赐进士,官左春坊中允,赐宅一区,命教太子。”按,孔谔为永乐六年(1408)举人,永乐七年(1409)会试中副榜第一,时太宗北巡,太子监国,特赐其为进士,但该科进士题名中并未见载其名。又《弇山堂别集》载:“天顺七年(1463),贡院灾,会试举人死于火者九十人。事闻,俱赠进士出身。”(明)王世贞:《弇山堂别集》卷8《异典述三》,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148页。但当年进士题名中亦不见载,也没有谁会真把他们当作进士看待。

时人对于崇祯十三年榜的态度也是如此。史惇请求援例立碑时,“阁臣张四知以为不可”(清)于敏中:《日下旧闻考》卷67,北京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1110页。,显然是因为他们不是进士。但阁臣的阻拦,反而刺激了崇祯“厌薄进士”的逆反心理,特旨批准。清初的盛子邺在《类姓登科考》中收入了几乎明代所有各科进士,就是不载崇祯十三年赐特用出身榜。清初各省通志中,亦唯江西、浙江两省选举表见载。而当事人自己的态度更具有说服力。出身该榜的雷縯祚历官佥事,曾上疏弹奏周延儒,内自称“臣外藩小吏,乙榜孤踪”(清)张廷玉等:《明史》卷274,中华书局1974年标点本,第7033页。按,“乙榜”在明代文献中多指会试副榜,“往会试各房所取卷,拘于会额,不能尽收者,登之乙榜”(见陈继儒《见闻录》卷3)。例如,宣德八年状元曹鼐,“永乐癸卯举乡荐。宣德丁未中乙榜,授代州学官,……上亲擢第一”。(见《献徵录》卷13《大学士曹文襄公鼐传》),未尝说自己是进士出身。

总之,崇祯十三年赐特用出身榜不能视为进士。

小结:洪武三十年当作春、夏两科,而崇祯十三年只有一科,那么明代总计取进士89科。

二 明代的进士总数

明代进士数量的统计同样必须以殿试为准,不能参照会试中式人数。在一般情况下,会试中式举人都会参加本科殿试,但由于疾病或者丁忧等意外情况发生,有些举子不参加本科殿试,下科甚至后数科方始殿试。这种现象在永乐朝以后各科中几乎都存在,造成相当多的科次会、殿试人数不相吻合。未经殿试者不能得到进士的出身,其名分依然还是举人。据我们统计,明代过会试而未殿试者有56人,除崇祯十六年因明亡而未殿试的11人外,其余45人大多未及殿试便已身故了。如黄绾《东瀛王公启神道碑铭》载,王启的祖父王钦“举进士,未廷试卒”(明)焦竑:《献徵录》卷46,上海书店1987年影印本,第1932页。(卷46,第1932页),科年无考;《万历壬辰科进士履历》载,四川富顺范岷汇会试121名,未廷试卒屈万里编:《明代登科录汇编》,《明代史籍汇刊》,台湾学生书局1969年版,第11599页。

系统记载明代各科进士数量的文献,有清《续文献通考》卷35《选举考·明登科总目》(以下简称《续文献通考》),李周望编《碑录》,陈梦雷编《古今图书集成·选举典·殿试部》(下称《古今图书集成》)。按,该书自万历五年以后,各榜仅录一甲三人姓名,而不载登科人数。今人朱保炯等编《索引》是一种工具书,其后附《历科进士题名录·明朝之部》,相当于对明代进士的分榜统计。明俞宪《登科考》、张朝瑞《贡举考》、徐学聚《国朝典汇》卷128《礼部·科目》(下称《国朝典汇》)等亦有记载,但限于编纂年代而收录不全。另外,《明实录》《登科录》、题名碑、各种序文等也有相关记载。笔者对以上文献进行整理研究时,发现其中有部分科次的数据,各书所载不同,孰正孰误,需要进行细致的考证才能判断。

下文依照朝榜次序,对各书所载不一的科次以表格形式进行对比,然后考异,以求其真;诸书所载相同者不出考,仅作分榜列举。最后总结出明代进士的总数。

(1)洪武朝

各书所载不一者 单位:人

注:为节省篇幅,表中书名皆用单字,《索》即《索引》,《碑》指《碑录》,《通》指清《续文献通考》,《古》指《古今图书集成》,《汇》指《国朝典汇》,《登》指《登科考》,《贡》指《贡举考》。最后一列是本文经考异认为正确的数据。以下各表同。

考异:二十一年戊辰科会试中式99人,《国朝典汇》云:“二十一年戊辰,以编修苏伯衡、李叔荆主会试,取中式举人施显等九十九名。”(明)徐学聚:《国朝典汇》卷128,书目文献出版社1996年版,第1621页。殿试黜落2人,实际过殿试者97人,《明太祖实录》载“时廷对者九十七人,擢任亨泰为第一”《明太祖实录》卷189,台湾“中研院”史语所1962年校印本,第2831页。一语不够准确,97人是最终录取的人数,非“廷对”人数。《贡举考》: “时廷对之士九十九人,赐任亨泰等九十七人进士及第出身有差。……是录部本缺,闽本存。今除黜落二人,尚缺二人。”(明)张朝瑞:《皇明贡举考》卷2,《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齐鲁书社1997年影印本,史部,第269册,第21页。故各书所载名录均只有95人,《碑录》和《索引》据以为殿试人数,而未加考证。《古今图书集成》作83人则差之甚远,不可信。本科进士当作97人。

三十年春陈榜,殿试录取51人,《明太祖实录》载:“洪武三十年三月癸丑朔,上御奉天殿策试举人,……时廷对者五十一人。”《明太祖实录》卷251,台湾“中研院”史语所1962年校印本,第3629页。据《国朝典汇》云:“(洪武)三十年丁丑二月会试,……取宋琮等五十一人。”(明)徐学聚:《国朝典汇》卷128,书目文献出版社1996年版,第1622页。则会试中式亦只51人,前科并无未廷对者,而《续文献通考》云“廷试宋琮等五十二人”《续文献通考》卷35,浙江古籍出版社1988年十通本,第3159页。,《登科考》和《古今图书集成》等作53人,都超过会试录取人数,显误。

其余科次各书所载一致:四年辛亥吴伯宗榜120人,十八年乙丑丁显榜472人,二十四年辛未(1391)许观榜31人,二十七年甲戌(1394)张信榜100人,三十年丁丑夏韩克忠榜61人。合任亨泰榜、陈榜,洪武朝共取进士932人。

(2)建文朝

本朝进士各书所载一致:二年庚辰胡靖榜110人。

(3)永乐朝

单位:人各书所载不一者

考异:甲申科会试录取472人,有2人当年未廷试,故诸名录均作470人。王直《送吴侍郎致仕序》称:“永乐之初,太宗皇帝仍用科目取士。明年甲申,会试礼部者数千人,中者凡四百七十二人,公在高选,而予亦幸得焉。”(明)王直:《抑庵文后集》卷21,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影印四库明人文集丛刊本,第21页。又《赠龚君归省序》同样说:“当太宗皇帝即位之初,设科取天下士,……中选者得四百七十二人。”同上书卷22,第13页。王直即该科进士,所云当确。黄佐《翰林记》亦云:“永乐二年,侍读学士解缙、侍读黄淮为考试官,取杨相等四百七十二人,遵洪武乙丑例也。”(明)黄佐:《翰林记》卷14,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年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596册,第4页。据《永乐九年进士登科录》载二甲2名刘永清,会试389名《永乐九年进士登科录》,二甲2名,上海图书馆藏明永乐刻本。,即是永乐二年未廷试者之一。《续文献通考》和《国朝典汇》均误以会试人数作殿试人数。本科进士当为470人。

其余各科各书所载一致:四年丙戌林环榜219人,九年辛卯萧时中榜84人,十年壬辰马铎榜106人,十三年乙未陈循榜351人,十六年戊戌(1418)李骐榜250人,十九年辛丑(1421)曾鹤龄榜201人,二十二年甲辰(1424)邢宽榜148人。合曾棨榜,永乐朝共取进士1829人。

(4)宣德

宣德朝进士各书所载一致:二年丁未(1427)马愉榜101人,五年庚戌(1430)林震榜100人,八年癸丑曹鼐榜99人。合计共取进士300人。

(5)正统朝

正统朝进士各书所载一致:元年丙辰周旋榜100人,四年己未施槃榜99人,七年壬戌刘俨榜149人,十年乙丑(1445)商辂榜150人,十三年戊辰彭时榜150人。合计共取进士648人。

(6)景泰朝

各书所载不一者 单位:人

考异:孙贤榜当为349人,《明英宗实录》载:“(景泰五年三月)甲寅,帝亲阅举人所对策,赐孙贤等三百四十九人进士及第出身有差。”《明英宗实录》卷239,台湾“中研院”史语所1962年校印本,第5203页。陈循《题名记》亦云:“景泰五年春三月朔,……进是岁会试所取天下贡士三百四十九人于廷,以俟皇上临轩亲策。”徐自强:《北京图书馆藏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编》第50册,中州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第195页。题名碑刻一甲3名,二甲129名,三甲217名,合计349名,与《登科考》等书同。

《碑录》三甲题作213名,漏载牛宜、俞纪、沈黼和沈譓等4人,以故总数仅345人(清)李周望:《国朝历科题名碑录初集·明洪武至崇祯各科附》,华文书局1958年版,第250页。,《索引》据碑刻作了更正。朱保炯等:《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2455页。《续文献通考》可能是依据《碑录》,亦误。

各书所载一致者:二年辛未柯潜榜201人。合孙贤榜,景泰朝共取进士550人。

(7)天顺朝

天顺朝进士各书所载一致:元年丁丑黎淳榜294人,四年庚辰王一夔榜156人,八年甲申(1464)彭教榜247人。天顺朝共取进士697人。

(8)成化朝

各书所载不一者 单位:人

注:《国朝典汇》本科只载会试中式人数。

考异:本科殿试录取250人,《明宪宗实录》载:“(成化八年三月)癸丑,……上亲阅举人所对策,赐吴宽等二百五十人进士及第出身有差。”《明宪宗实录》卷102,台湾“中研院”史语所1962年校印本,第1987—1988页。商辂《题名记》亦云:“成化八年三月十五日,皇上临轩策试礼部所贡士,赐吴宽等二百五十人进士及第出身有差。”徐自强:《北京图书馆藏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编》第52册,中州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第111页。《成化八年进士登科录》《登科考》《贡举考》所载名录与之相符:一甲3名,二甲78名,三甲169名,合计250人。

《碑录》三甲题作170名,较他书多出1人,但其三甲160名,张抚下空缺2人(第347页)。《索引》补第161名为薛真,仍记空缺1人(第2467页),且榜末又据地方志补缺2人:金迪、翟廷蕙(第2468页),则《索引》实有252人,不可信,前文已作考证,兹不赘述。

其余科次各书所载一致:二年丙戌罗伦榜353人,五年己丑(1469)张昇榜247人,十一年乙未(1475)谢迁榜300人,十四年戊戌(1478)曾彦榜350人,十七年辛丑(1481)王华榜298人,二十年甲辰(1484)李旻榜300人,二十三年丁未(1487)费宏榜351人。合吴宽榜,成化朝共取进士2449人。

(9)弘治

弘治朝进士各书所载一致:三年庚戌钱福榜298人,六年癸丑(1493)毛澄榜298人,九年丙辰朱希周榜298人,十二年己未伦文叙榜300人,十五年壬戌康海榜297人,十八年乙丑顾鼎臣榜303人。

(10)正德朝

正德朝进士各书所载一致:三年戊辰(1508)吕柟榜349人,六年辛未杨慎榜349人,九年甲戌(1514)唐皋榜396人,十二年丁丑(1517)舒芬榜349人,十六年辛巳(1521)杨维聪榜330人。

(11)嘉靖朝

各书所载不一者 单位:人

注:《国朝典汇》此2科均只载会试中式人数;《登科考》载至嘉靖二十九年止。

考异:二十三年甲辰科殿试录取317人,《明世宗实录》载:“嘉靖二十三年三月……丁巳,赐进士秦鸣雷等三百十七人及第出身有差。”《明世宗实录》卷284,台湾“中研院”史语所1962年校印本,第5507页。因科场案发,新进士中5人削籍为民,《明世宗实录》卷289云:


(嘉靖二十三年)八月,刑科给事中王交、王尧日论劾少詹事江汝璧、修撰沈坤、编修彭凤、欧阳、署员外郎高节朋私通贿,大坏制科,大学士翟銮以内阁首臣,二子汝俭、汝孝既联中乡试,又连中会试,若持券取物然。崔奇勋乃汝俭等师,焦清与汝俭结姻,又同受业。四人者会试俱一号,汝俭、汝孝、奇勋皆彭凤所取。……及沈坤之取中陆炜、高节之取中彭谦、汪一中,皆以纳贿故,乞明正其辜,……遂勒銮并汝俭、汝孝、奇勋、清及凤、俱为民,汝璧等俱下镇抚司逮问。已法司会鞫,谓汝璧、鸣夏、应麟虽各阿取辅臣之子,然实非贿故,坤之取炜、节之取一中亦然。独彭谦实以校尉张岳贿节五百金而中,……谦为民,坤、一中、炜存留供职。同上书卷289,第5567—5569页。按,《国朝典汇》卷128(第1646—1647页)引用此段文字,稍有错讹。


《贡举考》则言之甚简:“以辅臣翟銮二子俱登科,为言官论劾,榜内削籍者五人。”(明)张朝瑞:《皇明贡举考》卷7,《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齐鲁书社1997年影印本,史部,第269册,第40页。以故翟汝俭、翟汝孝、崔奇勋、焦清和彭谦5人姓名均不见载于各进士名录中。我们认为,此5人既已经殿试传胪,并授以官职,就应当计入进士总数,因此本科进士当为317人。

《嘉靖二十三年进士登科录》载一甲3人,二甲题为93人,三甲题为216名屈万里编:《明代登科录汇编》,《明代史籍汇刊》,台湾学生书局1969年版,第5255、5257、2161页。,合计312人。若补上除名的翟汝俭等5人,则与《明世宗实录》所云317人相合。

国子监立有本科题名碑,一甲3名,二甲93名,三甲仅199人(尚有数行脱字),且无《题名记》,但首列制诰一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嘉靖二十三年月日,策试天下贡士秦鸣雷等二百九十四名,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故兹诰示。”徐自强:《北京图书馆藏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编》第55册,中州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第97页。立碑时间无考,但可肯定不是当年所立,其所云294人之数既与碑刻名单相悖,亦与他书所载不符,不可信。

《碑录》三甲题为226名,实际仅216名,且三甲第68名至71名李临阳、吴朝凤、康迪吉、陈淮四人,重见于二甲第90至93名(第749—765页),其实当作万寀、王学、张鍊(《碑录》补遗置三甲最后一名)、张侃,则全榜与《嘉靖二十三年进士登科录》《登科考》《贡举考》一致。《索引》未纠正《碑录》的错误,且又据碑补缺2人(孙萃蘧、马成),据地方志补缺6人(张侃、彭谦、崇宗尧、翟汝孝、翟汝俭、万寀)朱保炯等:《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2530页。,则总数增加到321人,当误。孙萃蘧、马成、崇宗尧3人不见载于他书,当是误收。《续文献通考》作322人此为四库本《续文献通考》的数据,见卷35,第32页;浙江古籍出版社《续文献通考》第3161页作328人,当是传抄讹误。,当是误以为《明世宗实录》所云317人不含除名者,又重加5人。《索引》可能受其影响,欲补全322之数,则又以讹传讹。

三十二年癸丑科各书均作403人,唯《续文献通考》作401人,当是笔误。徐阶《赐进士题名记》云:“我皇上御极之三十二年癸丑春三月……赐陈谨等四百三人及第出身有差。”屈万里编:《明代登科录汇编》,《明代史籍汇刊》,台湾学生书局1969年版,第6341页。各书名录一甲3名,二甲105名,三甲295名,合计403名。

其余科次各书所载一致:二年癸未姚涞榜410人,五年丙戌(1526)龚用卿榜301人,八年己丑(1529)罗洪先榜323人,十一年壬辰林大钦榜316人,十四年乙未(1535)韩应龙榜325人,十七年戊戌(1538)茅瓒榜320人,二十年辛丑(1541)沈坤榜298人,二十六年丁未李春芳榜301人,二十九年庚戌唐汝楫榜320人,三十五年丙辰诸大绶榜296人,三十八年己未丁士美榜303人,四十一年壬戌徐时行榜299人,四十四年乙丑范应期榜394人。

(12)隆庆朝

各书所载不一者 单位:人

注:《国朝典汇》本科只载会试中式人数。

考异:《隆庆二年进士登科录》和《贡举考》名录完全一致,一甲3人、二甲77人、三甲323人,合计403人。《碑录》题记亦作403人,但三甲空缺2人;《索引》同,但榜末又据地方志补缺7人,则名单共有408人。其实《索引》有5人重出:

二甲王鏻与三甲王之臣为重出。《索引》王鏻作直隶休宁民籍(第332页),王之臣同(第189页)。乾隆《江南通志》举人表载王之臣不载王鏻(第510册,第793页下),而进士表载王鏻不载王之臣(第510册,第623页下)。《隆庆二年进士登科录》《隆庆二年进士会试录》《贡举考》等不载王鏻。又《隆庆二年进士登科录》载王之臣“兄鑛、弟铭”同上书,第8954页。,则王鏻应当是王之臣的又一名。二甲许子良和三甲许亘为重出。《索引》许亘和许子良均作浙江仁和民籍朱保炯等:《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162、165页。,《隆庆二年进士登科录》和《隆庆二年会试录》《贡举考》均不载许亘。这两处错误来源于《碑录》,《索引》未加考证。

补缺的7人中,除张镗、穆炜、陈文衡、黄龙(当作黄一龙)外,楼懋中、徐秋鹗和张汝济均为重出。

楼懋中即叶懋中。《索引》叶懋中籍贯作“直隶江都(浙江义乌)”,而楼懋中作“直隶江都”,甲次不详朱保炯等:《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1600、1645页。。《隆庆二年进士登科录》三甲224名为叶懋中,直隶扬州府江都县民籍,浙江义乌县人屈万里编:《明代登科录汇编》,《明代史籍汇刊》,台湾学生书局1969年版,第9003页。,不载楼懋中。

徐秋鹗即徐鸣鹗。《索引》徐秋鹗作“直隶青阳”,甲次不详,而徐鸣鹗作“广西柳州(直隶青阳)”朱保炯等:《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964、983页。。《隆庆二年进士登科录》徐秋鹗三甲106名,贯广西柳州卫官籍,直隶青阳县人屈万里编:《明代登科录汇编》,《明代史籍汇刊》,台湾学生书局1969年版,第8944页。,不载徐鸣鹗。

张汝济是三甲153名司汝霖之更名。《索引》司汝霖作“湖广荆州右卫”,而张汝济作湖广江陵人,甲次不详朱保炯等:《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620、466页。。《类姓登科考》卷2(第516页上)云:“张汝济,榜姓司,名汝霖,湖广江陵县人,三甲,右副都御史、巡抚福建。”袁宗道《巡抚福建右副都御史傅野司公汝济墓志铭》对其家世言之甚详:“公姓张氏,始从养父司月泉公姓,讳汝霖;后复其本姓,改讳汝济,字泽民,傅野其别号也。世为山东汶上人,自五世祖浩礼贾开河里,……吾郡司月泉公镗部运开河,与游甚欢。时月泉公年四十矣,尚无子,而公甫四岁,无母,遂请于公父,携归子之。公以是为吾郡人。”(明)焦竑:《献徵录》卷62,上海书店1987年影印本,第2686页。按袁宗道乃湖广荆州府公安县人。可知张汝济本山东汶上县人,过继给荆州右卫籍的司镗为后,登第后复姓更名以归其宗。

综上所述,该科总数当为403人。

各书记载一致者:五年辛未(1571)张元忭榜396人。合罗万化榜,隆庆朝共取进士799人。

(13)万历朝

各书所载不一者 单位:人

注:《国朝典汇》载至隆庆五年止,《贡举考》载至万历十一年止,故不列;“刻”指题名碑刻。

考异:万历十四年殿试者351人,《明神宗实录》载:“(万历十四年三月)癸丑,赐进士唐文献等三百五十一人及第出身有差。”《明神宗实录》卷172,台湾“中研院”史语所1962年校印本,第16—17页。题名碑漏载6人,《碑录》予以补正:“是科……查《登科录》则275名高岩下尚有六人,……共二百八十一名。未知孰是,并存之以俟考。”(清)李周望:《国朝历科题名碑录初集·明洪武至崇祯各科附》,华文书局1958年版,第1020—1021页。《万历丙戌科同年总录》亦载刘讷等人,其中曹代萧为三甲280名,张国纪为三甲281名屈万里编:《明代登科录汇编》,《明代史籍汇刊》,台湾学生书局1969年版,第10948、10925页。,可证《碑录》所考正确。

为何题名碑会漏载6人?可能与其立碑时间相关。是科题名碑未载立碑年月,但署名工部监督主事王振奇立。徐自强:《北京图书馆藏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编》第57册,中州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第149页。按,王振奇,江西安福县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可知万历十四年榜未当年立碑。又万历八年题名碑亦署名工部监督主事王振奇立,立碑时间为天启三年(1623)四月同上书第59册,第140页。,则十四年题名碑亦可能为天启三年补立,与登科时间相去达37年之久!这应该是造成题名碑漏刻进士的一个客观原因。《续文献通考》所据当为题名碑,同误。

二十六年戊戌榜则相反,题名碑作292人不误,而《碑录》《索引》考证误增4人。此科题名碑二甲作57名,但《碑录》(第1088页)注云:“是科碑刻……查《登科录》则三十一名潘阳春下,尚有四人:黄炜……李作舟……穆深……杨逢时……共六十一名。未知孰是,并存之以俟考。”《索引》据此亦存之朱保炯等:《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2580页。《索引》引文将“穆深”误作“穆深山”,《碑录》原文作“穆深,山东济南府历城民籍”,《索引》点断有误。。但黄炜、李作舟、穆深、杨逢时重见于万历二十年榜二甲24至27名,姓名籍贯几乎完全一致:黄炜,四川南充民籍;李作舟,四川合州民籍;穆深,山东历城;杨逢时,湖广荆州卫远安守御千户所军籍,湖广江陵人(二十六年榜之杨逢时作湖广江陵军籍)同上书,第1573、1247、891—892、1684页。。《万历二十六年戊戌科进士履历便览》(下称《万二十六履历》)不载此4人,且自潘阳春以下至曹志遇,依次排名为31至57,未见有58至61名者。

可见,《碑录》是误将万历二十年榜的4人窜入万历二十六年榜,《索引》以讹传讹。故本科人数当从题名碑作292人。《续文献通考》不误。

其余科次各书所载一致:二年甲戌(1574)孙继皋榜299人,五年丁丑沈懋学榜301人,八年庚辰张懋修榜302人,十一年癸未朱国祚榜341人,十七年己丑焦竑榜347人,二十年壬辰翁正春榜304人,二十三年乙未(1595)朱之蕃榜304人,二十九年辛丑(1601)张以诚榜301人,三十二年甲辰杨守勤榜308人,三十五年丁未(1607)黄士俊榜298人,三十八年庚戌(1610)韩敬榜302人,四十一年癸丑周延儒榜344人,四十四年丙辰钱士升榜344人,四十七年己未(1619)庄际昌榜345人。合唐文献榜、赵秉忠榜,万历朝共取进士5083人。

(14)天启朝

天启朝进士各书所载一致:二年壬戌文震孟榜409人,五年乙丑(1625)余煌榜300人。合计709人。

(15)崇祯朝

各书所载不一者 单位:人

注:《履》指《崇祯十六年癸未科进士三代履历便览》。

考异:十六年癸未科殿试,《续文献通考》等均题作395人,然《崇祯十六年癸未科进士三代履历》(以下简称《履历》)只载391人,当有脱漏。

《碑录》总数题作395人,但名单中二甲78名中脱漏5人,实有73人;三甲题作314名,然数其名单则有316人(清)李周望:《国朝历科题名碑录初集·明洪武至崇祯各科附》,华文书局1958年版,第1345—1365页。,据《索引》考证,有3人重出(李安世、顾咸建、李震成)。则《碑录》实际只有389人,尚缺6人。《索引》据《履历》补缺钱尔登、王曰俞2人,又据地方志补缺3人(杨若梓、张元锡、张铃),仍缺1人朱保炯等:《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2624页。

按,该科有两王曰俞,《碑录》漏载其一,《索引》本已补出,却于正文中又误为一人:“曰俞,直隶常熟〇(山西阳城)。”同上书,第302—303页。即直隶常熟籍,山西阳城人。查《履历》,常熟王曰俞字中怙,湖广籍,庚戌年正月十七日生;阳城王曰俞字纺世,己未年五月二十日生《崇祯十六年癸未科进士三代履历》,上海图书馆藏明崇祯刻本。。显然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索引》想当然地误为一人,大谬。《类姓登科考》卷2(第502页下)亦载:“王曰俞,南直常熟人,三甲。……王曰俞,山西阳城人,三甲,同榜同姓名。”

其余科次各书所载一致:元年戊辰(1628)刘若宰榜353人,四年辛未(1631)陈于泰榜349人,七年甲戌刘理顺榜302人,十年丁丑(1637)刘同升榜301人,十三年庚辰魏藻德榜296人。合杨廷鉴榜,崇祯朝共取进士1996人。

小结:明代89科共录取进士24595人。

三 结语

在完成以上考证之后,我们才能真正对前人的研究成果进行审视,找到其问题的所在。吴宣德是国内第一个对明代进士数量进行细致统计的学者,并制作出《明代历届科举进士人数表》吴宣德:《中国教育制度通史·明代卷》,山东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488—491页。,开创之功,难以抹杀。但是,该表有几科数据存在问题,可以分成以下几种情况:一是误以会试人数作殿试人数,如永乐二年作472人(实470),永乐二十二年作150人(实148),正统七年150人(实149),天顺四年150(实156),嘉靖二十年300(实298)。二是对引用资料的错误未加考证,如嘉靖二十三年作328(实317),是引用浙江古籍出版社十通本《续文献通考》的数据(四库本《续文献通考》作322人,同样是错误的);嘉靖三十二年作401(实403)人,以及万历十四年作345(实351),均只参考《续文献通考》。三是抄录的疏忽,如万历四十七年作344(实345),不见他书记载,当是笔误。以上种种,导致总数有3人的偏差;另外,对“崇祯十五年”榜也没有进行必要的考证,算是一个小小的失误。吴宣德最后统计得出24861人,比本书多出266人,如果除去以上情况,则其数据与本书完全一致。但他在其他文章里为什么又会出现不同的数据呢?据我们分析,是因为统计方法发生了改变。《明代进士的地理分布》和《明代地方教育建设与进士的地理分布》两篇文章均涉及进士的分区统计,必须依照每个进士的籍贯分别累加,部分科次(比如洪武十八年),由于原始资料的缺乏,其缺漏之人难以补全,所以据此统计出的进士总数和实际总数肯定会有出入。其他学者的著作中,既没有考证的过程,又未明言其数据的准确出处,我们难以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