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争府院黎元洪设计 寻志士程璧光南下

黎元洪竟然管他的海军部部长程璧光叫老哥哥，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早在中日甲午黄海大战的时候，程璧光是广丙号巡洋舰的管带，黎元洪也是广甲巡洋舰上的二管轮，二人可谓是同甘共苦的战友。作为中国海军之耻的见证人，这两位在当时无力回天，黎元洪落水，程璧光重伤。

再后来，两个战友分道扬镳，黎元洪投靠张之洞，训练新军，辛亥后成了民国初年的大总统。而程璧光呢，在海军中一直任职，后来当上海军部部长。不过由于两个人私交甚好，所以程璧光一直支持黎元洪。而黎元洪呢，由于有职无权，所以程璧光也就成了他的依靠，黎元洪私下一直管程璧光叫“老哥哥”。

咱们前面也说了，这段祺瑞在这个时期控制了北京，身为国务总理，掌握大权，根本不把总统黎元洪放在眼里。要说段祺瑞这个人，其实人格魅力也挺高的，本人有能耐！在枭雄如林的北洋集团里，人称“北洋之虎”，还有个绰号：“六不将军”，不抽、不喝、不嫖、不赌、不贪、不占。但“六不”之外还有“一贪”，那就是贪权，为了打压别人，维护自己，他也不惜一切代价。

咱们说这会儿，黎元洪正和段祺瑞怄气呢！怄气的原因是什么呢？那就是关于世界大战是否参战的问题，这件事历史上有记载，叫“府院之争”，就是总统府的黎元洪和国务院的段祺瑞为了这件事，引出的一系列争斗。

这黎元洪知道，小日本没有好心眼儿，眼睛里始终就盯着青岛这块肥肉呢！这块肥肉，原来是德国的，现在你想吃，没门儿！就你那点心眼儿我还明白，你们的海军打不下青岛来，就拉我们参战。如果我们参了战，那就等于默认了小日本在我们的领土上去打德国人，然后占领青岛，以便进一步蚕食我们。所以没门儿！只要我们是中立国，你就别想踏入我国领土！

可段祺瑞不这么看，他认为着：如果我们参战，日本人还给我借款呢！我就可以扩大我的实力。这青岛反正也是德国人占了，不管是德国人占，还是日本人占，反正我们没那能力收复，那就随他们便好了！我们给划个交战区，就等着收钱，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一个要参战，一个不让参战，两方面谁也不让谁，可黎元洪虽然是总统，实际上是光杆司令，手底下没人啊！他也常常自嘲：“人们都称我‘黎菩萨’，可我更多的时候是泥菩萨，动不动就自身难保了！”

也就是在这一筹莫展的时候，救星到了！程璧光夜访总统府。黎元洪这回可遇上救星了：“老哥哥！别来无恙啊！”

程璧光“啪！”一个立正：“多谢总统大人关照！”

“哎！论官职，我是总统你是部长，可论私交，你可是我的老哥哥啊！”

“大总统，现在事情紧急，我就不多说了，请您跟我快走！”

黎元洪一愣：“走？上哪儿去？”

“大总统，咱们去南方！他段祺瑞实力太强，您在这里待着太危险了！您手底下除了这点卫队之外，没别人了。段祺瑞要是看您不爽，调点兵来，那您可怎么办啊！所以今天我星夜前来，就为了接大总统离开这是非之地！”

程璧光说完，伸手过来就拉黎元洪，黎元洪一甩手：“哎！老哥哥，我身为堂堂的大总统，怎么能走呢？”

“事在紧急，大总统快走吧！您尽管放心，我的两艘主力舰都在天津卫等着呢，他段祺瑞在陆上是虎，他在海里只能当猫！何况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去南方，摆脱他段祺瑞的控制。以您的威望，咱们可以发表檄文，让天下人一块儿去讨伐段祺瑞！”

黎元洪听了，一阵的冷笑：“哈哈哈哈！老哥哥啊！你别看我手底下没有一兵一卒，但我这胸中，也有百万兵力，我自有办法能收拾他段祺瑞，老哥哥自不必为我担心。”

“大总统！”

黎元洪眼睛一转：“哎！老哥哥，你说起威望来，倒提醒我了，你要保我，不如去保另外一个人，他肯定比我还需要你的支持。”

“谁？”

“孙文孙中山！你知道这个人吗？”

“哦！我略略有所耳闻，我们两个也算是老乡呢！”

“孙中山先生，我跟他共过事，这个人绝对是个人物，敢作敢为，可就是没有人真心的支持他。如今我听说他就在上海，你不如去找他。他和这些军阀可不一样啊！你看看咱们身边的这些人，什么段祺瑞、冯国璋、张作霖等，都是些争权夺利的家伙，整天就知道发展自己，打压别人，从来没有想过咱们这个国家的未来！可人家孙先生，那真是为国为民去奔走啊！”

程璧光点点头：“好！大总统，咱们一起走，离开这是非之地，去上海找孙文先生，一起干大事！”

黎元洪一摆手：“不了！你走吧！我刚刚给徐州的张勋去了封信，让他进北京来收拾段祺瑞。我怎么也算个牌位，他们这帮军阀不会杀我，顶多不过是软禁而已，我就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让他们自己斗个天翻地覆，到时候你和孙文先生在南方起事，那平定天下可就指日可待了！”

程璧光看黎元洪执意不走，没办法，又敬了个军礼，离开了总统府，星夜又赶回天津，登上了自己的旗舰——海圻号巡洋舰。咱们前文也说过，这海圻号巡洋舰乃是民国时期头排的战舰，在当时的中国数得上第一，所以程璧光亲自坐镇这艘军舰。

在这一望无垠的海平面上，程璧光心潮澎湃啊：刚才在总统府，我和总统没说实话，我和孙中山也是多少年的交情了！想当初甲午战败，我在家隐居的时候，孙中山先生就让我参加了同盟会，后来我再次出世，进入海军，就和孙先生分别了。这一晃二十年，我也听说孙中山先生为国奔走，就为了让中国成为一个人民的国家，可惜都失败了！那么多年，我忙于事业，也不知他的下落。如今不仅听说了他的下落，大总统也让我去保他，这莫非是天赐良机！

几天之后，海圻舰抵达上海，程璧光一琢磨：虽然说知道了孙中山先生在上海，可是他到底在哪儿呢？上海地方也不小，这要找起来也很费时间的。

正琢磨着呢，就听留守副官来报：“司令，前两天有人给您来了一封信，您当时不在，我们也没打开。”

“哦？什么人来的信？”

“不知道，这人捂得挺严实，他就把这封信给了咱们司令部的卫兵，然后就走了，我摸了摸，里面肯定就是纸，没别的，所以我就给您保存着。”

程璧光点点头，把信头撕开，抽出信瓤一看：“哎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这信到底写的是什么，能让程璧光如此高兴呢？原来，这封信就是孙中山的亲笔信，内容大致是这么写的：

璧光兄勋鉴

一别二十年，吾闻璧光兄在海军发展如日中天，且捍卫国威，余甚感欣慰。如今天下大乱，段祺瑞武力执政，冯国璋、张作霖也虎视眈眈，实乃我中华民族危急存亡之秋也！现在南方两广的陆荣廷已发电邀我主持大局，反抗段祺瑞的暴政。有此可以伸展平生之志的机会，我自想起了璧光兄，如能有海军的支持，我辈的革命定可成功！希望璧光兄见信之后，前往平安旅馆某某房间，兄弟见面详谈。

孙逸仙

程璧光看完了信，抬头一看表，时间还够，马上换了一身便装，带了两个贴身的卫兵，按照孙中山先生给的地址，寻找过去。

咱们书说简短，两个人一见面，那是亲热的不行啊！孙中山紧紧握住程璧光的手：“璧光兄！咱们这一别已经二十年了，今日再见，真的是如在梦中一般啊！”

程璧光也点点头：“是啊！二十年了，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啊？孙先生，今天相见，那还是说明咱们缘分未尽，看来咱们还要再干大事业啊！”

说着，两个人携手揽腕，走进了房间。这个平安旅馆是孙中山的亲信开的，所以两个人在此见面，非常安全。

等程璧光进了屋，只见屋里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大概有三十多岁，中等身材，长得挺帅，国字脸，卧蚕眉，丹凤眼，通关鼻梁，四字阔口，大耳朝怀，鼻梁子上还架着副眼镜，身上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这个人是谁啊？正是孙中山先生在革命时期重要的左膀右臂——朱执信。

另一个人，看着岁数也就是二十出头，长得小个不高，肤色挺白，圆乎脸，大眼睛，大鼻子，薄片嘴，浑身穿着短衣襟小打扮。这个人一见程璧光，就是一愣，转头问孙中山：“孙先生，这就是鼎鼎大名的程璧光？”

孙中山点点头：“没错！”

这个人上一眼下一眼，把程璧光看了七十二眼，看完了，摇摇头：“不像！不像！”

程璧光一听，乐了：“哦？这位朋友，那你认为程璧光该长得什么样呢？”

这人又瞄了瞄程璧光，说了：“我可听说了，人家程璧光可是个人物，我耳朵里都磨出茧子来了！想当初，光绪末年，亚美尼加的墨西哥出台法律，迫害咱们住在那儿的同胞。人家程璧光可好，一听说这事，马上开着海圻号巡洋舰上人家家门口晃荡了一圈，给墨西哥吓得当时就不敢奓刺了！这海圻号巡洋舰我可知道，这是现在中国的第一大军舰啊！排水量四千多吨，有两门口径203毫米的主炮，威力巨大啊！照这样看，这程璧光肯定身材也和海圻号相配，不说身高过丈，也得两米多高。堂堂程璧光，怎么会是这个半大老头子呢？”

孙中山一听，这话越说越走板，冲那个人一瞪眼：“陈策！不许胡说！”

这个人一看孙中山先生发火，当时就不吱声了。孙中山一转身：“璧光兄，请多原谅！这是广东方面的代表，也是出身于海军，姓陈，叫陈策，字筹硕，是咱们的弟兄。”

程璧光一乐：“没关系，没关系。”

说着话，看了看陈策：“小兄弟，我就是程璧光，你放心，如假包换！”

“你真是程璧光？”

“哈哈！没告诉你吗？如假包换！你要不信，我先问问你，你见过海圻号吗？”

“没有，我们广东这儿，就缺大军舰。我听说以前有过三艘，广甲、广乙、广丙，可惜都损失在甲午海战了！”

一听这三艘军舰的名字，程璧光的眼泪在眼睛里转了好几个圈：“小兄弟，这你也知道？”

“那当然了！怎么说我也是海军出身啊！这小日本多可恶，我也听说了。这是时候没到，时候一到，我也一定要让他小日本知道我的厉害！”

程璧光点点头：“好！小兄弟，有志气！过两天，我就带你看看那艘海圻号！”

说完了，几个人分宾主落座，程璧光问：“孙先生，如今是天下大乱，我想问问，您下面有何安排呢？”

孙中山想了想，说道：“如今呢，段祺瑞武力执政，他根本不把《中华民国临时约法》放在眼里，这样的话，就算他没称帝，那又和袁世凯有什么两样呢？所以我们现在一定要把维护约法放在首位！”

朱执信随声附和：“没错，这部《临时约法》虽然名为临时，但这也是我们多少年革命的成果啊！只有按照这部约法行事，让国家的权力达到制衡，这才能避免独裁的出现。如果段祺瑞按照现在的情况走下去，那中国岂不是更完了！所以我们一定要迫使他恢复约法。”

程璧光想了想：“哦？恢复约法？这难度可太大了！段祺瑞可就是一介武夫，信任的是力量。我倒是想支持您，但就算我们海军这边都反对段祺瑞，对他也没什么影响啊！我们的海军陆战队有限，就算能在海上占点便宜，一上了岸，可就真不行了！而且，您也别怪我这话说得太直白，我们海军这个兵种太烧钱，可不像陆军，实在不行就拉枪杆子进山。如今是段祺瑞控制中央政府，我们一撕破脸，他不发军饷，我们这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啊！海军开不出支来，舰艇维护不了，我们这可就完了！”

随后，孙中山说出了一番话，也正是这番话，坚定了程璧光南下护法的决心，也正是因此，万里海疆又出现了一场又一场的凶杀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