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深海人鱼国
“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去接回艾德蒙斯公子，您明明每天都很想念他，还特地搬到荣市来，难道就打算这样偷偷在人群里看他的背影吗？”斯麦澳推了一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脸上挂着无奈的微笑。
被唠叨了一路的高德奈斯拉了一把身上的深灰色斗篷，面容依然和善，笑道：“不会等很久了。”
戴斯微微愣怔，他总觉得这个人的神情少了些悲伤，而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紧随斯麦澳身后的正装男子不同于前两人的一脸温和，他不苟言笑，神色冷峻，目不斜视，而戴斯却感到他的视线与自己的视线相交而过。
“这些人……”
“你认识？”威特已经买了两根糖葫芦，晶莹剔透的红色珠子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先吃点垫垫肚子？”
“吃开胃的山楂垫肚子？”戴斯被他扯开了乱麻似的思绪，“不会酸的胃疼吗？”
“好像也对哦。”威特鼓着腮帮子，一颗糖葫芦囫囵着咬不住。
“吃那家牛肉面吧？”戴斯不再费心去想那些想不通的事情，抬眼看了一下，正好瞥见了一家面馆。
威特连忙点头，“我能吃三碗……”
话音未落，撞到了一个全身挂满了面具的少女。少女的头发如同秋日的枯草一般，看上去长期的营养不良。她扬起满是雀斑的小脸，可怜兮兮地兜售她的面具。
“大人，您买面具吗？万圣节装扮很流行的面具。”
威特挥手，戴斯却接过少女手中的狐狸面具，刹那间，不曾流动的空气仿佛也失去了色彩，周围的一切都变地灰暗，唯有这个面具雪一般的白，白得触目惊心，白得让人不敢直视。
“维克！”威特大叫了一声，“你没事吧？你脸色好白，快赶上这面具的颜色了。”
戴斯把面具还给少女，却付给她买面具的钱，然后别过脸去，压抑着心底躁动不安的情绪，快步朝面馆走去。
威特紧赶慢赶，“等等我啊。”
停留在原地的少女目送奇怪的客人离开，然后盯着自己的狐狸面具发呆。戴斯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心中一动，对威特说道：“说起来，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异了，身体能长出尾巴。”
“哈哈哈……”威特捧腹大笑，糖葫芦都甩掉了一个，“维克，你这个梦太神奇了！”
“还梦见一个特别好看的女孩儿，她有洁白的头发，一双湖蓝色的眼睛像是星河落在了她的眸子里，她叫未诗……”
一滴水坠入大海。
等等，未诗是谁？维克提姆是……
我是维克提姆！
这一方虚假的天地崩裂，沉睡许久的灵魂就像破壳而出，终于苏醒了。
“未诗……”
海天之间，风缭乱初醒的记忆。白发的少女站在在不远处的树下冲他笑，湖蓝色的眼睛温柔如水，映出对面少年稚嫩的模样，转瞬间又被他青年的样子取代。
“你终于回来了，维克提姆。”少女慨叹了一声，“你又成长了。”
维克提姆看了看自己在水面上的倒影，凌厉而哀伤的眉眼，棱角分明的脸庞，没有了填充的假体，不是戴斯稍微圆润的脸，恢复了自己曾经的模样。许久未见，更加坚毅顽强的气势。
少女抬手抚上身旁的大树，枯萎的枝丫开始发芽，长出绿叶，开出纯白的小花。再一睁眼，满树繁花。
“欢迎来到深海。”少女接住一片开到极致的花朵，“我的使命结束了，我该走了。”
人身鱼尾的生灵成群结队跃出海面，激起层层浪花，然后消失不见。海天之间，只剩下繁华的树，和落寞的青年。
“你早就不在了，是我拘束我们太久了。对不起，未诗。”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一切都很清晰，包括那些或悲伤或痛苦的心情，然而都只是一场梦，对吗？
梦结束了，我可以醒了吗？
如果你愿意，那就醒来吧，我的灵魂。
九尾钛奥如暗夜昙花盛绽，比星光绚烂，比月光清冷，于无边寂寞中兀自潇洒不羁。
沉重的窒息感消失了，睁开眼，满眼深蓝。近处远处发出白光的珠子连成一片，好像人世的灯火通明。然而这里到处有游鱼成群结队地掠过，透明的海水仿佛慢动作的风怂恿着纱幔抚过指尖的肌肤。
这里是海底。
刚陷入记忆泥淖的维克提姆犹在挣扎，现在又震惊于自己的处境。
金碧辉煌的大殿巍峨耸立，富丽堂皇的古老建筑虽然大多被海草覆盖，但是主殿依旧在夜明珠的光辉中引人入胜。如若不是一头巨大的鲸鱼从上方悠然地飘过，他都要以为这里是星岚帝国的王宫了。
显然，这里不是星岚，只是这些斑驳的建筑有着与星岚一样的风格，就像是星岚帝国沉入大海数百年光阴了一般。
一尾钛奥被一双手轻轻捧住，瑟缩了一下，维克提姆微微侧头，淡漠的视线越过自己灿白如缎带的钛奥，看见了一个少女羞涩而惊喜的表情。
维克提姆晃了晃比海草还要飘摇的钛奥，蹙眉冷声道：“什么人？”话音刚落，他一眼瞥见少女下半身的鱼尾，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自言自语道：“原来都是真的。”
人鱼少女以手掌为桨，划到维克提姆身边，又退后一步，不敢轻易靠近。赤红的眸子与维克提姆的眼睛别无二致，蓝色的鱼尾取代双腿，嫁接在人形的上半身上，显示出一种异样的美感。金色的长发却如同八爪鱼一般缠绕着年轻的脸庞，突显眼眸的赤红。
“我们见过。”维克提姆确定地开口，她就是那个从他面前拿走绘本的人鱼。她的身形瘦小，眼神闪躲，像个娇羞的小姑娘。
这位小美人鱼眼睛亮了一下，正要说什么，忽然朝他身后游去，欢快地喊道：“姐姐，你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维克提姆费力地用九尾钛奥调转自己的方向，他还不能像一条鱼一样适应大海，变故来的太快，一切似真似假，他都来不及思考自己怎么还活着。
转过身来，维克提姆猛然愣住，他仿佛看见了活过来的绘本。绘本上的人鱼就在自己面前，活灵活现。
柔软的金色长发如同一件天然的金缕衣盖住了上半身，赤金色的鱼尾在夜明珠的光辉中反射夺目的光彩。不同于绘本封面的是，她手里拿着的星辰花发夹现在已经戴在了她的发间。
同为红眸，这位美人鱼的眼神要更加深沉而忧伤。她游到维克提姆面前，谦卑地笑道：“欢迎你来到深海人鱼国，维克提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