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中午,云三嫂他们回到了山洞前面的峭壁底下。
良补锅匠给大家讲述了坝子里面的情况以后,提议大家转移到小山那边,去住岩窝。说那里不仅背风向阳,高朗干燥,用水方便。而且,只要稍加围护,就可以利用那些天然岩石,遮风挡雨。
何草鞋说:“好是好,就是没跟当地人打过招呼,万一他们来找麻烦,我们怎么办?”
良补锅匠说:“你看周围,连路都没有一条,说明他们也是很少过来。”
云三嫂说:“每天晚上露天睡觉,个个都要搞出一身病。先解决目前的问题,当地人来了又再说嘛。乖。”
就这样,乡亲们争先恐后,来到小山前面,很快安置了下来。
接下来三天,一二十个年轻小伙,分期分批,又到坝子里去了几趟。虽然同样没有找到当地人,但大家已经发现:
坝子宽约四五里,长约七里多,两头窄,中间宽。周围全是高高的峭壁。里面大坝套小坝,还有山丘,石林,峡谷,草地,树林,小溪,小湖,温泉,瀑布,非常漂亮。
不过,云三嫂他们有所不知。在很久以前,这里曾经是一个高原湖泊。西方山上冰雪消融,形成瀑布,注入湖内,再由狭窄暗洞流向山野。后来地震,把西方山上的进水沟坎,震垮了一段。只让少量雪水渗入湖内,入不敷出,湖泊慢慢干枯,形成坝子。也正是若干年湖水的冲刷和沉积,才使这里的土地,变得平整,肥沃。至于它周围笔直的,犹如刀削一般的峭壁,究竟是怎样形成的,就谁也不知道了。
坝子外面,都是绵亘的高山。山下的暖湿气流,沿山坡逐渐抬升,遇冷凝结成雨。山上往往多雾,多雨,阴冷潮湿。而坝子里面没有这个条件,冬季除了早晚有些薄雾,白天常常是阳光灿烂。坝子呈东南——西北走向,到了每年的四至九月,东南方向暖湿气流,与西北方向冷气流,正好在坝子上空交会,形成雨水降落。使坝子四季分明,雨量充沛,长出许多绿色植物,让人感觉就像仙境一般。
陈纸匠说:“我估计,这是一个没人来过的坝子。”
“说没人来过,一点也不夸张。因为寻了这么多天,连脚印都没见过一个。”良补锅匠把捡来的帽子拿来仔细看了看,说,“可是这顶帽子,又是哪里来呢?它不会无缘无故跑到这里来呀。要是没人,那它又怎么会掉在这里面呢?”
云三嫂说:“会不会是黄公子他们来过呢?”
良补锅匠说:“不像,你看这帽子,完全是才丢不久的样子。”
大家分析一阵,坝子里究竟有没有人,始终找不出答案。这样一来,云三嫂反倒犯起心病来:如果坝子里真的没人,就意味着找不着吃的。那它再好,也是等于零。
“天天饿着肚子到坝子里面去寻找当地人,太劳累了。”杨郎中说,“与其在这上面花费精力,不如赶紧开垦一片土地出来……”
“对,这里面即使有人,我看也是相当少。”黄篾匠说,“要找,等他们来找我们。”
“说干就干,我们等一会儿就开荒垦地。”江泥水匠也很心焦,“不然的话,大家还是要饿死在这坝子里面。”
“问题在这里,”周大爷说,“谁有种子呢?”
刘裁缝说:“去买嘛。”
“买,说得太简单了吧。”良补锅匠说,“除了我身上有一点点银子而外,谁还有钱呢?包包里面,尽都空空如也。”
窜脸胡说:“等于空口说空话。”
王瓦匠说:“实在不行,到西番人那边去偷。”
“偷者,盗也。捉住挖心。西番人个个佩刀。”陈秀才说,“没如去寻找黄婆婆所说的山洞。找到山洞,不仅有种子,而且还有粮食。”
杨郎中说:“这么多大山,寻一个山洞,谈何容易。”
偷不行,买没钱,山洞又找不着。把黄成安大爷那里去借吧,连他都穷得一塌糊涂。大家七嘴八舌,谁也拿不出好的办法来。一个二个,你把我盯着,我把你看着。
云三嫂没办法,从人群中间退了出来。她准备去找其他乡亲,看能不能借到一点钱。她没走多远,却叫郭二公子和冯水生,把她喊到旁边,咕噜咕噜说起悄悄话来。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谁也没有料到,郭二公子年纪轻轻,却还考虑得非常长远。一路翻山越岭,弄得死去活来,他身上居然带着银子。真是财不露白,田螺有肉在心里面。郭二公子的行李包一直由冯水生挑着,表面上看并不起眼,其实里面装的银子,还多着呢。郭二公子见大家为粮食和种子发愁。便私下和冯水生商量,决定把自己的银子拿出来,去买粮食和种子。
“也好,你们把银子借给大家,买些种子和粮食回来,解决目前的困难,以后,大家加上利息还给你们。”
“说得难听!把我们看成什么人了?”郭二公子说,“其他话就不说了。银子,只管拿去,随便你怎样安排。以后,谁都不要提它。”
郭二公子虽然把话说得非常干脆,可他毕竟人小。在生活上还要靠冯水生来照顾。而这个冯水生呢,以前确实是个精明能干的人。自从在渡口被军兵追打落水过后,就成了神经质。不仅心眼变窄了,还时时处处,都疑神疑鬼。
当然,说他疑神疑鬼,并不是说他就什么都不对。你看人家,说把银子拿出来买粮食和种子,解决乡亲们燃眉之急,他打心眼里没意见。只是他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在他眼中,杨郎中和陈秀才,人品不错,但他们买卖经验不足,万一上当受骗,或者把钱搞来迟迟追不回来怎么办?良补锅匠、黄篾匠和刘裁缝,他们倒是很有经验,可是他们几个老跑江湖,都很滑头。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谁敢担保他们,不把买来的粮食私吞?
冯水生掰着指头,算过去算过来。在一百多人当中(当然要把那些没有打过交道的人除外),他只瞧得起两个人。
一个是陈纸匠,不仅会办事,而且人品没得说。但他被军兵戳伤的手臂,至今没有愈合,去不了。另一个就是云三嫂,她体质好,运气好,心术很正。所以他当着郭二公子的面,对云三嫂说道:
“先说清楚,银子拿出来,必须由你保管。不说你是知道的,我挑重担过山洞的时候,把腰扭伤了,到现在都还直不起来。实在没办法,只有你去。反正买粮食和种子的时候,由你经手开支。”
“我?”
冯水生奇奇怪怪的举动,把云三嫂搞得很诧异。
“还有那么多人嘛,乖,一定要我去?”
“不。”冯水生把头摆了摆,说,“其他人不行。”
“这……”云三嫂心里想,让我去做男人做的事情,恐怕难呀。
“不瞒你说,这里面,我谁也信不过。”冯水生说,“银子拿去,有去无回怎么办?”
云三嫂说:“那,你的意思必须要我去了?”
“肯定吧。”冯水生说,“乡亲们等着要吃饭,要种地,只有辛苦你了。反正你细心点,银子不多,节约着用。”
走出坝子去买粮食,受战乱影响不大,而又近点的就只有西番人那边。云三嫂感到有些为难,冯水生接连劝她几句。她想:既然郭二公子都那么仁义,我因为害怕西番人就不给乡亲们办事,显然说不过去。
云三嫂考虑到冯水生信不过其他人,只好说道:“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还推辞什么呢?但我只负责保管银子,买东西,我确实不会讲价钱。”
冯水生把郭二公子看了一眼,说:“只要银子支出去,粮食买来拿到坝子里面,就不存在。”
云三嫂虽然这边答应了郭二公子和冯水生,去买粮食。可当着众人的面时,她既不敢把冯水生疑神疑鬼的想法,告诉大家。也不敢轻易把郭二公子带有很多银子的事,对大家讲。讲了冯水生的想法,怕其他人多心。讲了郭二公子身上有银子,又怕其他人起歹心。云三嫂只好把话藏在心里,悄悄去找她信任的人,商量购买粮食和种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