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来了
听澜轩里龙瞵星正与锦锦窝在一起偷吃带上山的馃子，塞得两腮鼓起来。
她们本是两人一间房，龙瞵星与冉烟一间，修垠与锦锦一间。这几日混熟后，锦锦倒常常往龙瞵星的房里挤，单撇下修垠，显得很孤单。
龙瞵星一面吃一面说：“一会我再给你一盒，你也拿回去给三妹妹尝尝。这几日练功练得我饿得凶。她那么拼命，定也是极饿的。”
锦锦面露难色，回道：“我能跟你们挤在一处么？她总也不说话，我瘆得慌。”
龙瞵星闻言立刻摇头，回道：“恪哥哥说她可怜，想来是没有父母疼爱的，故才少言寡语。那我们才更要多关心她才是，岂能把她单独撇下。”
冉烟闻言也在灯下点着头。
“我看啊，我们四个倒是可以都挤在一处，反正现在也都还睡得下嘛。”龙瞵星想到了这个好主意，高兴的跳起来：“我喊她去。”
她一溜烟跑过去，却并未见到修垠的人。
而此刻修垠正坐在天堑吊桥的正中间。
这种上不得顶，下不碰地，垂垂坠坠的感觉让她觉得很舒服。如今她过上了极有规律的生活，每日晨功、盘坐、剑术，三餐清淡，无需再愁。规律到让她心慌，唯一的不适来自于读书，她不识字，且一直坐着也让她焦躁。
她还是最爱暗夜，暗夜里的每一点动静，都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桥面晃了起来，她扭过头看到了杨恪。
她已经三日未见到他了，龙瞵星说他是被掌教指去了四面都是墙的地方罚站。她不是很明白那意思，有点担心，但现下看到他，觉得他很好，眼睛愈发的亮着。
“你怎么还不睡？”杨恪与她坐在了一起，狭窄的桥面，他的脚踩在绳索上。
“她们说，你要被罚站三日，我在等你。”她问道。
杨恪略微愣了一下，回道：“是思过，不是罚站。我很好，你放心。”
修垠还是很懵懂，杨恪便又说道：“听说你这几日适应的很好，长谦师兄说你很用功。累不累？”
她摇了摇头，回道：“不累。心慌。”
“当初，师傅把我带上这里，我也慌。过了好些日子，才放下心来。”杨恪似很理解她的心情，轻声说着：“但你不必慌了，你会在这里长大的，我陪着你。”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修垠问道。
杨恪看着她，正要开口，一个脆脆的声音传过来，身下的桥面晃悠起来。龙瞵星穿着绯色的中衣，奔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道：“恪哥哥！你回来啦。”
杨恪收起想要说的话，站了起来，突然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从怀里拿出一小把冬枣大小的毛绒绒的果子，朗声说道：“答应你的金檀子，不可贪吃，一人一颗，吃完了我再去摘给你。”
龙瞵星欢呼雀跃，桥面被她弄得激烈的晃动起来。
她双手捧着果子，端到修垠面前，高兴的说：“给你两颗，你先挑。”见修垠没有动作，她便将果子搂到怀里，选出两个大的来，塞给她，说道：“喏，这两个大的给你，你瘦，吃大的。”
说完她朝杨恪笑嘻嘻的说了句谢谢，就扭头往后跑去，跑着跑着又回头喊道：“修垠，今日我们睡一个屋子，已经把你的床褥搬进我的屋子了，你快些回来，不然明早起不来床啦！”
杨恪朝修垠点点头，说道：“你快回去吧，早些休息。过几日玉衡真人要收关门弟子了。会很热闹，到时候带你们去看。”
玉衡真人座下现有九名弟子，因潜心闭关钻研天师道最高绝学御龙斩，他已经六年没有新收过徒弟了。
这次收徒还一收就是两名，往后便不会再收。听说是由璇玑真人亲自引荐的，大家都期待的很。
既是入室弟子又是关门弟子，这拜师礼自然格外讲究。
四个女孩子仗着人小，由龙瞵星引着，掰扯着那些大长腿，一路挤到了最前排。
杨恪立在璇玑真人身边，朝她们使眼色，几个人立刻安静下来。
待那两位新徒走上前来，这几个人才看清，原来是秦小公爷和他的伴读。
修垠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们，左忌收敛起调皮的样子装成一副学究面孔，秦小公爷则唇色浅白，一副病容。但他抬起眼皮，故意挑衅的看向她时，眼光还是一样的讨人厌。
修垠转身退了出去，没有看完这场隆重的拜师礼。
但也还没躲过这两个人的当面挑衅。
左忌把她堵在巷道的深处，又取笑她：“你这几日看来吃的不错，长了点肉了。听哥哥的话没错，对不对？”
她用冷冷的目光做着回应。
“你给我下毒这笔账……”秦尚有些气虚的开了口，他顿了顿，又紧紧的盯了她一眼，说道：“要算。”
他把她堵在这里，似乎只为说这一句，说完竟然就离开了。
左忌边走边和秦尚说道：“尚少，她一个小姑娘，你别老吓唬她。”
“我吓唬她？”秦尚冷笑着：“她是真心想我死。”
“这不阴错阳差，反而促成好事了嘛。”
秦尚停住了脚步，转身望向他，看得左忌心里发虚。
“我如今这样，可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我自己！”秦尚说的冷言冷语。
“是是是，尚少你英勇果决，盖世无双！”左忌一边接话奉承一边嘟囔着：“命大说话就是硬。下次再这样千万别拉老子。”
秦尚听到了他的嘟囔，回道：
“你知道么？连那小午都敢瞧不起我。他只想着能赚我两道钱，欺我无知无识，面上尊着，私下里嘲弄我武学世家出身竟然连毒都不会使。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下了决心，绝不再窝窝囊囊的活。”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自当对得起自己，还要对得起阿翁呢！”
他想起醒来时，看到秦公问的第一句话：
“阿翁，孙儿竟没有猜错，能问一句为何么？”
“老夫不想你再涉江湖纷争，平凡了此一生，你又是何必呢？”
“我的命竟由不得我自己么？”
“你既非要做主，那老夫愿你能负责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