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义与浓缩
人类学著作中早就提到,仪式象征符号是情感的催化剂。也许持这个立场的最引人注目的言论,来自爱德华·萨丕尔(Edward Sapir)的《社会科学大百科》(xiv,492-493)。萨丕尔辨析了两类主要的象征符号,这让我们想到荣格的区分。萨丕尔把第一类称之为“指涉性的”(referential)象征符号。它包括诸如口头演说、书面作品、国旗、旗语等样式以及其他的符号组织,人们一致认可它们是表明意义的简练手法。如荣格所说的“符号”一样,这类指涉性的象征符号主要是认知性的,它们指向已知事实。但大多数的仪式象征符号属于第二类,它由“浓缩的”象征符号组成,萨丕尔将之定义为“代替直接表述的、高度浓缩的形式,它使情感紧张以有意识的或潜意识的形式得以迅速释放”。浓缩象征符号“充满着情感特质”。在萨丕尔看来,这两种象征意义在发展上的主要区别是:“指涉性象征符号的意义随着意识层面的正式认知而拓展,浓缩的象征符号的意义触及潜意识的越来越深的根处,并将其情感特质散播至远离了象征符号原义的各类行为和情景中。”
萨丕尔的明确表达很富于启发意义。他清楚地强调了仪式象征符号的四个主要特征:(1)许多种意义浓缩在一个单一的形式里;(2)所指的简约性;(3)情感或欲望的品质占主导;(4)与无意识区域的联结。不过,他低估了我称之为意义的意识形态(或者,我将补上,规范性)一极的重要性。仪式象征符号同时既是指涉性的,又是浓缩的,虽然每一个象征符号都是多重指涉的而非单一指涉的。它们的本质特点存在于粗野的物质性和结构化的规范性的并置之中、有机体的和社会的并置之中。这些象征符号是相对立的品质的协调一致,是“高”和“低”的统一。我们无需熟知任何现代精神分析学,就可以猜测到象征两极的这种并置甚至是相互渗透,是和它的社会功能相联系的。涂尔干曾着迷于探寻,为什么许多社会规范和责任被人们感到既是“应该做的”又是“想要做的”。现在学者们正逐渐看到,仪式正是这么一个机制,它将这种应尽的规范和责任周期性地转换成想要做的规范和责任。仪式的基本单位,即支配性象征符号,压缩了带来这种变化的整个仪式过程的主要特点。在其意义框架内,支配性象征符号将社会的道德和法律规范与强烈的情感刺激紧密相连。我们也许会说,在仪式行为语境中,整个社会的兴奋情绪和直接的生理刺激,如音乐、歌唱、舞蹈、美酒、香烛,以及各种古怪的服装样式和仪式象征符号一道,影响了意义的两极属性的品质互换。一方面,规范和价值观渗透着情感,而另一方面,粗野的、原始的情感因为与社会价值的联系而变得高贵起来。令人厌烦的道德约束转换成为“对美德的热爱”。
在继续深入分析之前,我们最好还是重述一下支配性象征符号的主要的经验性特点,它得自我们对相关的描述性材料的分类:(1)浓缩性;(2)各种迥异的意义统一于单一的象征符号形式中;(3)意义的两极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