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帝姬泪
身为执剑人，守护天下是他的信仰，凉薄无情是他的本性，
唯你，让我感受到了陌生的心跳与痛心。
——陌白
1*
云殿。
十里梨花，纯白花瓣漫天飞。
一棵树上，一女子双手枕于脑后，闭眼躺在上枝杈。
花瓣落在女子鼻尖，手掌一揉，一双通透而又灵气的眼眸睁开。
“倾凰，下来。”
声音的主人语气平淡，却有不容抗拒的威严。
“不要。”
被叫倾凰的女子置气的干脆拒绝，不理来人，又闭上了双眼。
“啊——，你干什么！”
她突然被拉下树，下意识叫了一声，走向罪魁祸首面前，一脸生气。
但一刻钟不到，嬉笑颜开。
“陌白，看你长得太好看的份上，我就原谅你的无礼行为了。”
她哪怕看了三年，仍感到惊艳绝伦。
听到好看二字，使陌白平淡的墨眉微不可查的轻皱，
措不及防的的吐出一句：“你该离开了。”
一如既往的话，出乎预料的她没有再娇蛮无礼的纠缠，而是红了眼眶的伤心说：
“为什么你总是想赶我走？我就如此惹你厌吗？”
“你留在这里不合适。”
陌白微愣，他第一次见倾凰真实的因委悲伤而红了眼眶。
心里怪怪的，他选择了忽略，语气依然冷淡劝道。
“呵，这都是借口，我若离开了，你不要后悔！”
倾凰放下狠话，转身，一滴眼泪滚落。
顿时大雨倾盆而下，消失在了雨中。
原来，痛到极处，她也会落泪。
她，本是轩辕王朝的帝姬，一场追杀，意外迷失梨林，掉入一处寒潭。
“好冷……”
寒冷的水充斥大脑与全身，窒息与冰冷的感觉似要死去。
“哗——”
她被救上岸。
恍惚间，她见到了一男子白衣飘飘，手持玉箫，款款向她走来。
“应该是神仙救了她吧。”她想。
之后陷入一片黑暗。
……
醒来后，她身在宫殿暖床，头枕青玉抱香枕，身上盖着软纨蚕冰簟。
殿中宝顶上有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
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
“醒了？”
白衣男子走来，平静的声音冷淡似水。
轩辕倾凰抬头，惊呆了。
哪怕身为轩辕王朝帝姬，也从没见过如此这般超凡脱俗的白衣男子。
一袭白衣似雪的他，双手向背，精致的脸庞，完美无瑕，
尤其是那双冷淡平静的明眸，深邃不可见底，如同一摊死水，泛不起一丝涟漪，
他冷漠疏远的气质，如同高高咱在上的神邸，怜悯众生，却也凉薄无情。
她一眼定钟情，也是她日后爱而不得的痛苦的开始，
就这样，她坚持留下了三年。
这三年来，她蛮横的缠他，追他，撩他，
使尽各种手段，引得他注目，想占据他的心，让之动心。
可她终是不自量力，高估了自己。
想即，轩辕倾凰嘴角苦涩的自嘲一笑。
她，终究该要离开了。
2*
轩辕王宫。
一朝天子收到消失三年的轩辕倾凰的回归书信，大惊。
轩辕皇储携文武百官站于宫外接驾。
众臣跪拜：“恭迎帝姬回朝。”
“皇妹，多亏你没事，万幸！欢迎皇妹回宫。”
紫色衣袍的俊美男子，激动的拉着轩辕倾凰的手臂，见其脸色红润，大大松了口气，
然后满眼神宠溺的张开双手迎接轩辕倾凰。
“皇兄，让你担心了，抱歉。”轩辕倾凰扑进轩辕钺怀里，眼神复杂的埋在他宽厚而温暖的胸膛。
“我的皇妹好像长大了。”
轩辕倾凰淡淡一笑。
轩辕钺察觉到他皇妹眼里多了许多忧愁与悲伤，
怕引起伤心事，只好暂时压下心中疑惑与担忧回宫。
皇宫大殿，
为迎接帝姬安全回归，天子大设宴席。
顿时舞女轻纱曼舞，各个大臣心思各异的觥筹交错。
“恭贺帝姬平安归来。”
一为大臣突然起身，向上方轩辕倾凰敬酒。
又突然来到大殿中央下跪，突然发难：“不过，帝姬坠入禁忌之地，虽说是被迫，却也违反了王朝第一律法，
若不惩罚帝姬，恐难堵住悠悠众口，所以，臣恳求惩治帝姬。”
语毕，大臣俯首贴地。
“臣等附议。”
一半大臣皆俯首附议。
轩辕王朝的禁忌之地——云殿。
那是大陆所有人，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地方，
为维护大陆平衡，历代云殿的执剑人拥有毁天灭地之力，同时有守护天下之责，
所以，无论任何身份，闯入者皆需受酷刑八十一道，方可不再追究，
可从古至今，无一人能活下来。
大殿顿时寂静无声。
轩辕钺却坐不住了，猛的站起身，愤怒道：“放屁，你们想惩治本宫皇妹，本宫第一个不答应。”
高座之上的天子，神色莫名的看着座位上，一直神色厌厌，魂不守舍的轩辕倾凰，
而轩辕倾凰听到站出来维护她的皇兄，复杂的眼神一丝愧疚闪过。
三年前她偷偷听到父皇的谋算，震惊不已，次日遭遇刺杀。
这次她平安归来，她的父皇定会再次下手。
为了轩辕皇室，为了一直疼爱她的皇兄，她选择放弃抵抗。
“本帝姬却有罪。”
轩辕倾凰起身，一改往日浅衣，一袭红衣娇艳似火，
她倾世的容颜，肌白如雪，灵俏的眉眼娇媚人心。
寂静的大殿，轩辕倾凰嘴唇再次轻启：
“本帝姬确是罪大深重。”
”其罪一，不该闯入云殿。”
可是陌白，闯入云殿，遇上你是我之幸。
“其罪二，不该对云殿的执剑人动情。”
可是为你情动却爱而不得，我亦不悔。
“其罪三，更不该妄自亵渎执剑人。”
可是，与你三年相处，却是我一生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大殿所有人哗然。
“皇妹，你疯了吗？”
轩辕钺从震惊中走出来，心里开始害怕恐惧起来，声音颤抖的大吼出声。
“皇兄，对不起。”
她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一直疼她宠她护她的皇兄了。
可是皇兄，我真的不后悔，对不起……
还有陌白，我从没告诉过你，身为公主，许多事情从不由己，
但今天的我终于义无反顾的做了自己心中所想之事，
你的冷淡与无情，我不怨不恨。
因为我心中明白，身为执剑人，心怀天下，就不能钟情我一人，
凉薄无情也非你所愿，而是你本性如此。
是我，心存侥幸，妄想盼你心中有我。
不过，终究梦醒，我也释怀了。
可心中，为什么有点不甘心呢？
3*
阴暗的天牢，鲜血弥漫。
遍体鳞伤的轩辕倾凰绑于十字架，垂着头，不知生死。
“追逐陌白三年，你累吗？”
“你因他遭受非人的折磨，他却不知，你就不甘心吗？”
“想知晓陌白见你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反应吗？”
脑海深处，一句句直击灵魂的话，引诱着轩辕倾凰将其拉入深渊。
“追逐陌白，虽累却无悔。”
“因他遭受折磨，我心甘情愿。”
“心中大概不甘的，是我再也不能见他一面了吧。”
昏死过去的轩辕倾凰眼角，一滴眼泪滚落。
外面大雨滂沱，跪在殿门口一天的轩辕钺抬头仰望天空，
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很疼也很冷。
父皇，你真的要如此之狠心吗？
我们不是您的子女吗？
轩辕钺眼神悲痛而绝望，哪怕他是皇储，却也连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都救不了。
皇妹，是你在哭泣吗？
轩辕王朝的的帝姬，轩辕倾凰，自出生起，一落泪，万物复苏，
所有轩辕百姓视轩辕倾凰为神的缔造者，尊之敬之，
也有些心怀不轨之人欲想除之而后快。
性命垂危之际，他献祭灵魂，只为保护妹妹一生无恙。
“我可以实现你的心愿。”
“代价呢？”
任何的回报，都需建立在条件之上，亦要付出代价，不是吗？
就像父皇教他帝王之术，奉他为皇储，
要他遭受所有的明枪暗箭，只为护他最宠爱的公主，而他心甘情愿。
“灵魂消失，永不轮回。”
“好。”
4*
“那你想最后见他一面吗？”
轩辕倾凰昏迷的眼眸颤抖，嘴里轻喃了声“想”，
“好，如你所愿。”
轩辕倾凰的另一个灵魂苏醒，给轩辕倾凰带来了一丝生机。
云殿，玉亭。
陌白迎风吹箫的手微顿，心脏一股尖锐的疼痛袭来。
“她，出事了。”
一阵风吹来，玉亭空无一人。
天牢门口，
轩辕倾凰容颜惨白，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摇摇欲坠要跌落在地。
“倾凰——”
“皇妹——”
陌白瞬间出现，抱起欲要倒下的轩辕倾凰。
“你终于来了……”
轩辕倾凰嘴角勾起微笑，却刺痛了陌白双眼。
“倾凰，你真傻。”
他白皙的指尖划到她嘴角，温柔的擦拭着血迹，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心顿时慌了。
身后的轩辕钺与赶过来的大臣震惊的张大嘴巴。
“陌白，你总是欺负我。”轩辕倾凰伤心垂眸。
“对不起。”
陌白干巴巴道歉，向来波澜不惊的眼中，有了无措，担忧与害怕。
轩辕倾凰浑身都疼，却开心的笑了。
“陌白，我终是入了你的心，对吗？”
哪怕不是情动，也是特殊的存在。
原来她的爱，只为在他心中成为特殊的存在。
陌白看着爱到卑微的轩辕倾凰，心痛的指尖颤抖。
这，就是心痛的感觉吗？
这一刻，他再也不能否认，他的心只为她跳动，因她痛心。
“是，你轩辕倾凰入了我陌白的心。”，而且深入骨髓，终生难忘。
可后面两句，他永远没有说出口。
轩辕倾凰躺在陌白怀里，听到梦寐以求的答案，
眼泪再次滚落：“陌白，爱你，我永不悔。”
轩辕倾凰终在最后一刻，说出了心藏内心的话，永远消失。
而刚刚阴暗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天雷滚滚，大雨倾盆而下。
轩辕钺一身狼狈，跪倒在地，悲痛欲绝：
“皇妹，你为什么要轻易去赴死？为什么要如此想不开？
早知有今日，我宁愿你永远都不要回来！呜呜呜……”
轩辕钺的如刀子，戳的陌白心钝痛。
原来她的死，他才是罪魁祸首。
5*
云殿，
梨花树下，花瓣零落一地。
白衣男子怀抱红衣女子相互依偎树下。
男子温柔拂过女子额前秀丝，昔日情境似在眼前。
“陌白，陌白，你为什么不理我？”
“你在看什么书？《天下语录》？这书有什么好看？陪我去看梨花吧！”
她猛的将书本反盖桌面，撒娇的拉着他衣袖就去看梨花。
二人来到梨花树下。
“陌白，陌白，你为什么不笑？你笑的话肯定特好看。”
“专心赏梨花。”
冷淡的话，却让一直偷看着自己的她窃窃嘻笑：“好啊。”
转头，两人并肩共赏梨花。
……
湖面荡漾，一亭子临于湖上。
他立于亭外，手吹玉箫，她手撑脑袋，坐在亭内。
“陌白啊，你吹的什么曲？好好听。”她似沉醉于箫声中没回过神，喃喃问道。
他放下玉箫，淡然道：“安魂曲。”
“安魂曲吗？我也要学，陌白陌白，你教我，好不好嘛？”
她拉着他的衣袖，眼眸期待似的闪闪发光，让人看了不忍拒绝，
他纵容的回了个“好。”
她笑颜如花。
……
“陌白，陌白，我学会了酿梨花酒，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书房内，她突然蹦出来，手中捧着一壶自酿的酒，炫耀似的摇了摇。
“出去。”
“不嘛不嘛，你就尝一下，就尝一下。”
她锲而不舍的撒娇，
他无奈尝了一口，不尽人意，却口是心非的说了句：“尚可。”
“陌白你真好！”她激动的扑进他里，一时没有选择闪开。
原来，他也不知何时，有点开始贪恋她身上的温度，
可他身为执剑人绝不允许贪恋世间温暖。
“你该离开了。”
一天，他终是赶她离去，
她却发怒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真正的动怒，
可他无动于衷。
自此，她一直没再来找他，就算见到他也是慌忙逃离。
他第一次主动找她，却发现她竟然在自残。
“你做什么？”
“自杀啊。”她轻描淡写的回答，对于死亡她丝毫不在意。
无奈，他只好答应她暂时留下来。
她却似得逞的笑了。
三年朝夕相处，他也试探的劝她离开，她一一拒绝。
直到三年后，他再次提出，她答应了，只是条件是送她回去。
他答应了。
分开之际，她说：“陌白，谢谢你留了我三年，今后也没有人再一直烦你了。”
其实，他一直没有嫌她烦，可他没说出口，只是沉默。
陌白，其实只要你开口挽留，我愿意舍弃一切陪着你。
倾凰，你是轩辕王朝最尊贵的帝姬，我不能为一己之留你于此，唯愿你余生安好。
二人心思各异。
却没想到，再见她时满身伤痕，奄奄一息。
陌白闭上眼眸。
枉他知尽天下事，拥有无上力量，也救不了他心动之人。
6*
轩辕皇宫，
轩辕帝姬消香玉殒，当日轩辕天子驾崩，轩辕钺登帝。
“皇妹，你回来时，我明知你身上发生了伤心事，
若我当时多问几句，知你心中所想，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
轩辕钺盘坐于寝殿，地上酒杯散落一地。
寂静的大殿没有任何人回答他的话。
世人皆知，轩辕帝姬深受天子宠爱，想要什么就给什么，令人艳羡。
就连身为他的皇兄也羡慕，妒忌过。
可他身为她唯一的皇兄，依然宠她护她。
她失踪三年，他痛苦自责的寻找三年。
听说皇妹回来，他连夜整理衣冠，站在城楼下等候，
抑制心中激动的心情，以最好的状态与百官迎接。
谁知，皇妹一朝入狱，受八十一道酷刑。
他跪在殿外乞求父皇的赦免，哪怕减轻惩罚也行，
却得知残酷的真相。
三年前，皇妹被追杀竟是父皇的手笔。
他愤怒，绝望质问。
父皇的疯狂回答令他的信仰顿时崩塌。
他的父皇，身为轩辕王朝天子，钟爱母后一人，
母后病逝，父皇就封三岁的皇妹为尊贵的轩辕帝姬，甚至无原则的宠溺她。
他从未想过竟是父皇思念成疾，痴狂入魔，想要以刺杀为由，
让皇妹消失人前，再将其囚禁酷似母后的亲生女儿，永远相伴。
简直骇人听闻。
而那个自称是云殿执剑人，是皇妹一生爱而不得的男子，
一袭白衣，亲自杀了所有想伤害皇妹的人，包括轩辕王朝的天子，他的父皇，
可他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冷眼旁观的看着父皇解脱般的倒在血泊中。
到最后，他终是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妹妹。
“呵！”轩辕钺自嘲一笑，猛的灌了杯酒。
——*——番外
云殿，梨树下。
“陌白？”死去的轩辕倾凰突然睁开了双眼。
“你是谁？”
陌白望着怀里醒来的女子，眼眸有一瞬间的波动，眨眼又平静下来。
她，不是真正的她。
真正的轩辕倾凰，看到他时，灵气的双眸如星河滚烫，灼的他不知所措。
“看来你真的爱上轩辕倾凰了？还真不可思议呢。”
红衣女子起身，拍了拍身上飘落的花瓣，漫不经心道。
“是啊，她的爱如此卑微又坚决，我又怎能不心动？”
明知他性本凉薄无情，还放下尊贵帝姬的身份，放弃自尊，蛮横纠缠三年，不知疲倦，
明知离开云殿，迎接她的或许是万劫不复的地步，
为了驻入他心菲，以最凄惨死亡的代价，换来她在他心底留下永不磨灭的痕迹。
不可否认，她成功了。
在她血染红衣，奄奄一息之际，他感到了陌生的心痛，
身为守护天下的执剑人，在一次次的纵然之下，悄然心动而不自知，
待到明白，为时晚矣。
“可惜你的爱太迟，所以后悔了吗？”
后悔劝戒轩辕倾凰离开，后悔她离开时没有挽留。
“或许吧。”
陌白失神的望着漫天梨花，仿佛见到了倾凰巧笑嫣然的站在梨花树下，
朝他招手：“陌白——”
倾凰，今生负你感情，
愿以云殿为囚，一生思念，还你一世深情，
用毕生修为，换你来世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