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可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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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叶可终是问出了那句话:“这次回来,待多久?”

隋安还在和她的羊肉纠缠不清,面上却轻松如常:“无所谓,一个小时前我刚写完辞职报告,等从你这儿回去,就是无业游民了。”

谈起公事,气氛莫名的低沉下去。

十天前,叶可亲自出面谈妥了恒泰的总工程师,又以高价雇走恒泰的预备工程师团队,紧接着又将叶家旗下一部分工程项目向江市所有大学的土木工程系实习生开放,借着“与知名专家合作学习”的官方大旗,直接断了恒泰急缺的本土工程设计师来源。眼看合约将至,恒泰却又得到消息,他们老早之前严挑细选,签了极为苛刻合同的原材料合作方,幕后控股竟然是叶可本人。逼得恒泰董事会不得不出面,表示愿意与盛江叶族合作,共同开发那三块地。

谁知盛江叶族的CEO周知溯委婉表示,盛江叶族是君子,君子不乘人之危,不夺人所好。

恒泰一帮高管急得团团转,终于再次让步,为表诚意,除这次项目外,恒泰的部分海外资源也可向盛江叶族开放合作,以达“技术交流,优势互补”的美名。

本来今日,恒泰董事长欲亲自谈判,叶可的助理却表示,叶董最近身体不适,不见外人。

恒泰的董事长也是精明人,听到一句“外人”便如梦惊醒,纵是有疑有虑,还是以行程排满为由,安排了隋安代行。

“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楼下停的那辆卡宴?”叶可头也不抬继续涮着菜,“你踏进望江大厦的那一秒,我助理已经拨了林董的号码。”

“说什么?”隋安拎过一旁的酒,“叶董的本意是真诚合作,但因与隋总意见不合,恐合作之事得从长计议?”

叶可望了她一眼:“还密透,四年前曾结过梁子,叶董至今耿耿于怀。”

隋安一怔,没按住酒塞,直接飞到了叶可的碗里。她思索片刻,摇头苦笑:“叶可呀叶可,你这是多想我被炒鱿鱼?”

叶可却沉默,看向窗外。

五年前,叶可和隋安还都是A大金融系众多佼佼者中的一员。那时候的她俩,都有着一颗创业的热血雄心。

公司是隋安创的,但大部分资金是叶可出的。名字本为“度云”,是隋安随手写的,叶可有些嫌弃这名字的随意性,又加了“经世”二字。

度云经世最初只是两人一腔热血的实验,研究方向正是隋安喜爱的新能源。但隋安在这方面委实太过出色,短短半年,竟使公司在江市站住了脚跟,大有掀起江市新能源风潮的势头。

这便隐隐威胁到了江市的地头蛇盛江叶族。

盛江叶族的起家便是传统行业,也是传统能源产业的巨头,自然是不允许有任何威胁存在。

叶可得知消息,赶回盛江叶族,表示度云经世也有自己的投资,勉强也算叶家的一部分。

可她忘了,她不是董事长,叶家那帮人也不是慈善家。

叶家董事会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她自己出面,将度云经世收回叶家,要么盛江叶族出面,让度云经世就此止步。

叶可活了二十一年,第一次如此彷徨。这两个选择,任何一个,都足以隋安和她绝交,甚至反目成仇。

那晚她没有回自己的公寓。隋安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投入了公司,现在借住在她家。叶可不敢让她瞧见自己,朋友那么多年了,她和隋安之间的默契,不需要言语。

她其实很怕黑,也怕冷。可那晚,她一个人在盛江叶族顶楼,吹了一夜风雪。

后来,似乎所有人都认为她选择了第一个,她的确也是这么向叶家交代的。可是没有人知道,那时候的叶可,走了一步怎样的险棋。

她想保住隋安的前程。叶家既然已经盯上了度云经世,自然也不会放过隋安。收买也好,敌对也罢,她知,隋安和他们终不是一路人。最好的方法,只有劝她出国避开锋芒。毕竟海外市场对于那时的盛江叶族来说,还只是个梦想。

隋安固然才华横溢,终究还是败给了叶可的家族势力。

她拜托了隋安的父母和导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说她出国留学。

她请求叶家给她一年的时间,让她将度云经世改造成盛江叶族旗下合格的一部分。

她用了半年的时间,亲自联系沟通、计划、布局,甚至收买,暗中吞并其他盛江叶族小股东的股份。

她学会了逢场作戏的言笑晏晏,也学会了孤军奋战的老谋深算。

她想,原来隋安之前,是这么辛苦。

她将那些商场上的计与谋都学会了,还逼着自己学习新能源的专业知识。她一面计划收购盛江叶族的股份,一面想尽办法暗中保护度云经世的核心产业。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远在英国留学的元辰看破了她的局,千里迢迢回国,联系叶可让她在机场见面。

两年后的故人重逢,他的言语温暖如初。

他说,订婚吧叶可,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当你的靠山。

后来叶可才知道,那时的元辰不惜对元朝布局,步步引诱撞上了叶江盛族,他一反多年温和的做派,雷风厉行,力排众议,甚至压上了继承人的身份,用一场豪赌,才换来她的一句“我以为我会等你很久很久”。

元朝集团是国内新兴产业的领头羊,元辰是元家呕心沥血培养的接手人,和他订婚,等于元朝集团的海内外资源全部倾向于她。

后来的半年,计划顺利了许多。度云经世有了元朝集团的庇护也逐渐稳定下来。

再后来,叶可在任期将满之前,抢先一步,以占股55%的绝对优势,控股盛江叶族,成为新一任董事长。

叶可终于松了口气,她终究是护住了度云经世。

董事会换任仪式隆重又盛大,所有人都祝贺她,向她举杯,向她微笑,向她鼓掌,称赞她,祝贺她成为最年轻的叶家掌舵人。

可她举起酒杯站在高台上时却觉得,这昂贵的酒比不上那时一品居的茶,这些精致的西餐点心比不上那时经常能蹭来的饭,这些掌声和称赞,也比不上那时课堂上第一个解开难题而受到的表扬。

她想起那年机场隋安离开时说的话,她说,叶可,我不怪你,谁都有难处的。你知道我不喜欢记仇,以后见面了还能点个头打个招呼,毕竟是同学一场。

毕竟同学一场。

叶可记得那时的自己,推掉一切行程赶去机场,却连半点缓解矛盾的话也不曾说出口。

她想,隋安,我等你回来,再向你解释。

再等我一点点时间,让我强大点。

然而这一等就是四年,没有短信,没有电话,没有打听,两人间没有了任何联系,仿佛天涯陌路,各自为安。

那天江市下着小雨,她站在落地窗边出神,座机和手机同时响起竟让她有片刻的心神不宁——直到两天后,助理带着那份资料出现,还有那句,是她。

这是四年来,叶可收到关于她的第一条消息——华尔街精英隋安强势加盟,助力恒泰国内市场拓展。

那时候叶可已经下了第二步棋,埋下沅江湿地的隐患,只等恒泰上钩。其实根本不存在突然涨价这回事,盛江叶族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那两块小地,目的就是为分离重组集团核心准备的,恒泰果不其然上当,盛江叶族借机暗度陈仓,躺在他们刚送出的地皮前赚钱。

分公司的事亦然,其实只要启动公司的储备金就能压下的事情,但叶可拦下了周知溯,说服他同自己向董事会演了出瞒天过海,故意把所有事情连在一起任由闹大,既麻痹了恒泰,又急乱了董事会,似乎事情真的到了火烧眉毛之际,于是董事会以压倒性的票数通过了叶可授意之下,周知溯提议的企业改制方案。

她的局早已向董事会和恒泰的海外资源布下,可得知隋安归来的那一晚,她差点犹豫了。

强势加盟恒泰?助力恒泰国内发展?

隋安啊隋安,你可知,度云经世已候你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