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金盆洗手
“师兄,为何大师哥、三师哥不跟咱们一起走?”
“哈哈...”
“...”
“你们笑什么...”问话的少年被众人笑的窘迫,挠挠头道。
“白罗,你可知大师兄有一嗜好?”说话的汉子一脸忠厚,肩头一根扁担挑着两筐“特产”。
“大师哥好酒,三年前上山我便知道了,就如昨日衡阳城中还与花子斗酒。”
“那你觉得衡阳城中好酒少吗?”一个拿算盘的账房道。
“衡阳城这么大,定有不少...”那少年一愣,显然也明白过来,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惹得路人纷纷侧目,只见他们一行六人——一个英俊公子长身白面,剑眉入鬓,星眼含威,端的是好招牌!只是稚气未脱,被众人围在中间。公子身边跟着一个书童仆役,两个脚夫,一个账房还有一个猴儿把式。刚才便是那账房先生逗这“小少爷”,引得众人大笑。
看六人搭配,分明是长丁陪“少爷”外出巡探家中产业,竟然还带个猴儿把式解闷儿,路人不禁莞尔,心想果然少年心性。
这六个不是别人,正是华山剑派师兄弟。如此打扮,一来避免惊扰凡人,二来也能少引麻烦,武林中人江湖中乔装行走,多半为此。他们这几人风尘仆仆自华山赶至湖南,是为衡山派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而来。
刘正风忝为衡山掌门师弟,于江湖中久负盛名。如今金盆洗手激流勇退,天下豪杰闻风而至,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如此盛会怎少得了华山派捧场。
岳不群率众弟子离了华山,一路多有应酬,便着徒弟先行。华山大弟子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哪肯老实带领师弟赶路,早溜号寻酒没了人影,方有先前少年公子那番对答。
二弟子与小师妹另有差使不提。
那少年公子叫做英白罗,与另一年少“仆役”陶钧,三年前拜入华山,于华山弟子中分别排行第九、第八。少年心性最是跳脱,一路上说个不停,师兄弟埋头赶路倒也不觉无聊。
陶钧道:“这么说三师兄...”
“猴儿把式”陆大有道:“八师弟你也知大师哥性子,三师哥素来稳重,有他跟着大师哥,当误不了事。”
“只怕三师哥还要吃些挂落儿。”心里偷笑几声,却没说出口。
大有最崇拜令狐冲,与大师哥也最亲近,这时不忘提醒一句:“八师弟,九师弟,你二人见了师傅可别说漏嘴卖了大师哥。”
二人连忙答应,大有看师弟识趣很是满意。
令狐冲离群独行,宁毅远远跟随并不相见。令狐冲此人没了约束,最是随意,他怕自己强跟着大师兄扰了他兴致,改了道遇不到恒山师妹,不是便宜了田伯光那狗贼。
大弟子一路醉生梦死,三弟子形影相随。
“这荒山野地没了人烟,反而不好跟的太近。”宁毅等令狐冲转过一处弯,没了人影才缓缓跟上。
“小师妹不知道如何了,这会想必也在来的路上。
“有劳德诺那个二五仔照应,师妹难有差错。恐怕师傅也是存了这个心思,才放心让小师妹去了福建。这里面牵扯太多,可以保证的一点是他二人断不会出事。”宁毅想到。
“以此推测,师傅只怕早就知道二师兄底细。
“当初与他同日拜入华山,自己差点做了二师兄,想必那便是师傅的一番试探。
“平日里师傅传功,能支开就尽量支开他,门派里有什么难缠事情都是他去办,这老汉竟然耐的住!
“这哪是暗子?分明是阳谋!
“华山以此向嵩山表明自己无二心,换取生存。嵩山以此了解华山动向,布局江湖。恐怕就劳德诺自己蒙在鼓里,否则如何能十几年如一日的恭顺乖巧,任劳任怨。果然还是老实人好欺负...
“如此看来,当年华山‘剑气之争’,或许背后也有嵩山派的影子,连魔教都被挑动上华山寻衅,可见当年华山派气势之盛。
“嵩山派几十年隐忍布局,终于要收网了,这刘正风便是立威的牺牲品。也不怪嵩山派如此,实在是权势动人心。”
说起牺牲品,宁毅又想起那福建林家。
“这林家总逃不脱一个灭门的下场,莫胡乱插手还能活一个林平之。
“林远图倒是想的差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入得江湖身不由己,真想庇护后人便不该瞒下辟邪剑法...”
宁毅边走边想,回过神来天色已暗了。
“糟了!这想的出神怕不是走过了吧?”
又往前走一段路,哪里有什么痕迹,下午刚下过雨,若有人走过不会没有脚印。连忙往回赶,渐渐天已黑透,阴天连个星星都没,路也看不清,没头没脑走了一阵也没见着人。
“大师兄!”
“...”
“令狐冲!”
“大师哥!”
“...”
宁毅边走边喊,依旧没人应。
“罢了,只能让他吃点苦头了,‘主角’光环死不了,我回衡阳城等他去。”
路过一处山头,突然听见点动静,细听之下隐约有呼喝声从侧方传来。
宁毅奔过去被一道山崖阻住,黑暗中也看不出有多深,不敢鲁莽,大喊到:“大师兄~~~”
“谁在上面!”一个粗豪的声音斥道。
宁毅心中吃了一惊,好深厚的内力!明明寻常音调,传的却远,大声道:“你爷爷!”
山下嗤笑一声:“现在江湖上年轻人都这么嚣张了吗,是你们飘了,还是你田大爷提不动刀了?”
话音刚落,一道破风声就从宁毅右侧袭来,宁毅侧身躲过,向来人递出一剑,被一刀磕开,这一下力道之大,猝不及防之下差点没握住长剑。
两人又接几招,那人道:“华山剑法,岳不群是你什么人?”
“正是业师。”宁毅听他询问,知道令狐冲还未跟他交手,刚才他们在山下躲猫猫,这半天了还不见令狐冲动静...
“不会是跑了吧...”
“...”
想到这里,宁毅有些后悔了,“太鲁莽了,应该观察一会...”口中却道:“不知阁下...”
那人不答,紧走几招,一刀砍在宁毅肋下,宁毅右脚像是突然滑了一跤,堪堪让过要害,却免不了皮开肉绽。几下就被逼成这样,宁毅心中一紧,急忙道:
“原来是个藏头露尾,卑鄙无耻的小人!”
“你说谁藏头露尾卑鄙无耻!”他田伯光虽是贪淫好色,但自认光明磊落,如何能受这气,怒道。
“我已报过师承,你却不答,不是藏头露尾为何?”
又道:“上来就偷袭于我,不是卑鄙无耻又是什么!”
田伯光道:“胡说什么!若是白日里,你便能知道我那是堂堂正正一刀,何况是你先骂...”
“我骂你什么了?”那华山派弟子打断道。
“你骂...你...”田伯光差点被他绕进去。
“这小子功夫不行,嘴皮子利索,不能跟他在这上边纠缠了。”如此想着,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
“住口!”
田伯光一愣,下意识就住了手,刚才还想激他自报家门,这会怎么就让他住口...
正疑惑间,那华山弟子站着喘了一会道:“这黑灯瞎火荒山野岭的,不知前辈来此有何贵干?”
田伯光听他口称“前辈”,心想这小子还有些还知机识趣,不过却饶他不得...
华山弟子又道:
“你是来拉屎的吧!
“是了,如此月黑风高地暗天昏之时,前辈有如此雅兴,大家果然同道中人。既是误会,我骂你一句,你砍我一刀,我吃点亏算扯平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说完转身就走。
宁毅说这么多其实是趁机回气,与田伯光这等恶名在外的凶徒过招,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这消耗就比平常要大得多。另外,打断他自报家门也是存了侥幸:我不知道你是谁,也未看见你在此做什么,万一放自己走了呢?
田伯光听他胡说八道半天,原来是想跑,冷笑一声就拦住去路:“想走?跪下给你田爷爷磕个响头,叫三声爷爷再说!”说完不再留手,一招快似一招。
宁毅手忙脚乱,转眼就中了几刀:“我若磕头,你真能放我走?”
田伯光想,“他华山派以名门正派自居,若能让他给老子磕头,传了出去华山派只怕要名声扫地了,我老田名头倒是能更响些。”
又怕仍是这小子的缓兵之计,掐断念头,步步紧逼,打定主意快快料理了他,去寻那小尼姑二人,这一会想必二人还未曾走远。
就在宁毅觉得今天要交代在这的时候,一个声音道:
“师弟,真要给这淫贼磕头吗?”
“哪有爷爷给孙子磕头的道理?”见令狐冲终于赶到,宁毅心下一松。
“哎哟...”
却原来田伯光听他二人对话,心想“果然这小子又是诈我”,怒从心头起,一刀就砍在宁毅胸前。这一刀颇为狠辣,伤可见骨。
令狐冲听见师弟受伤赶忙接住,宁毅退往一旁喘息,道:“师兄莫使‘养吾剑’。”
田伯光心中一惊,这个“劳师兄”竟会岳不群的招牌绝技!不对!若他会使如何不让用?定又是那小贼诈他!
这时那小贼又开口了:“师兄,你且与他周旋,我调息一会便来助你。”末了仍不忘强调一句“莫使‘养吾剑’”,说完竟真的坐下调息了。
田伯光暗道一句“故弄玄虚”,与那“劳师兄”又对了几十招,心想‘劳师兄’可比那小贼强多了,不过料理这“劳师兄”也只在这十几招间。他刚才与那小贼过手,早摸清了他们华山剑法。
令狐冲挨了两刀,虽然只是皮肉伤,也明白自己支撑不了多久,道:“师弟,师傅...”
“住口!”一声大喝打断令狐冲,长身而起跳入场中,三人又战作一团。
田伯光恼这小贼,只是随手挡开“师兄”,攻势只往“师弟”身上招呼,转眼又砍中三刀。那小贼手上苦苦支撑,嘴里却道:“再顶一会...你我再顶一会...
“顶住啊师兄...别使‘养吾剑’...
“顶住...‘养吾剑’甚耗功力...”
田伯光心道,“死到临头话还这么多”。
又想,“这‘师兄’功力倒是比那小贼深厚的多,没准真会什么‘养吾剑’,可为何小贼不让不用呢?”
“难道他们想拖延时间?
“这荒山野岭他们则么寻到我的?怕不是一开始老子就漏了行迹,难道...”把前后串起来,田伯光觉得自己心机之蛙了,越想越心惊,手上招式不自觉乱了法度。
师兄弟感觉到变化,宁毅道:“这田伯光要跑,拖住他师兄。”说完与令狐冲一阵抢攻,竟是放弃了防守。
田伯光心道:“原来他早知道我是谁,这一番做作只想拖住我,刚才那‘师兄’只说了句‘师傅’就被那小贼打断,哼哼,你田大爷行走江湖几十年,靠的就是小心谨慎。”
此刻他心里有鬼,不敢再留,故作镇定道:“田某人号称‘万里独行’,我若想走谁人能留!”说罢一刀迫开师兄弟,几个起落就没了身影。
见田伯光离去,宁毅长吁一口就瘫倒在地。
“三师弟!”令狐冲赶紧去扶。
“劳...劳师兄...”伴随一道清脆娇媚的女声,一个身影迟疑着走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