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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东门暗流

方鸿鸣驻扎在东门五里外,有恃无恐的劲头让淳于帆直皱眉。

驻扎得那么近,就不怕鄂州军偷营么?

东门校尉亓彪倒是无所谓,反正东门好端端在原处就行,想干点别的,也得他麾下有足够的兵丁吧?

未必手上有一块砖头,就想着盖房子了?

“要不要试一试?”淳于帆忍不住嘀咕。

坑将虽然坑,总有失手的时候吧?

亓彪连搭话的兴趣都没有。

偏将是顶头上司,自己区区一个校尉,就别多嘴了。

反正,看好东门,麾下一兵一卒都不许出城,这就足够了。

淳于帆有胆量就去冒险,没胆量就老实呆着。

夜深人静,东门悄然打开,淳于帆率一千人悄然出城。

五里距离而已,淳于帆步行就是。

城头上,东门校尉亓彪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吩咐旅帅将城门锁死。

明知道方鸿鸣喜欢使诈,还要头铁去试一试,真是作死。

老老实实守着城头,熬到方鸿鸣退去不好吗?

亓彪当然不明白淳于帆的心态,几次三番在方鸿鸣面前吃亏,他憋了一肚子气,想压制方鸿鸣一回。

淳于帆不求打败方鸿鸣,只求稍稍压制,以挽回他那可怜的自尊心。

义军营帐里,当值的兵丁傻乎乎地站着,火堆的光芒在夜风中忽闪忽闪的。

除了偶尔一声马匹的响鼻,营帐里一片死寂,想来是白天折腾累了,都睡熟了。

“杀!”

淳于帆止步营盘外,兵丁们呐喊着冲了进去。

“不好!营帐里空无一人!”

“马厩里只有一匹驽马!”

“当值的兵丁全部是稻草人!”

一声声惊叫,让淳于帆感到懊恼。

明知道坑将之名,偏偏还要出来找不自在!

难怪亓彪当时的神色不对,原来是看出端倪,却憋着坏不说!

三面火光亮起,营盘内一声巨响,鄂州军血肉横飞,弩箭三面飞来,淳于帆麾下伤亡过半。

“撤!”淳于帆撕心裂肺地下令。

坑将果然名不虚传,自己这脑壳,跟他斗什么智啊!

围三阙一自然不能尽剿,方鸿鸣意犹未尽地盯着淳于帆的身影,发出一阵阴笑。

舒武渊有几分伤感:“好好的驽马,都炸得稀巴烂,没法做马汤锅了!”

漆保摇头:“药包的威力还是不够,要不然,一次就炸他一半的兵马。”

丙府除了使用药包、火铳之外,还有一个职责,及时反馈火器的不足,以便作坊及时改进。

城头上的亓彪听到爆炸声,叹了一声,让人在城头增加火把。

火光照耀下,城门左右各一里影影绰绰,不知道埋伏了多少兵马。

“校尉料事如神。”旅帅轻拍了一记马屁。

“面对一个智将,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亓彪悠悠开口。

防备义军借机夺城是理所当然的,可偏将淳于帆的残兵怎么办?

让进城,有被义军借机夺城的风险;

不让进城,等淳于帆脱险,有秋后算账之险;

直接射杀了淳于帆,亓彪也没心狠到这地步。

“开门!”

狼狈不堪的淳于帆亲自叫门。

亓彪在城头上露面:“偏将,请恕小校不能从命,不到五更不能开城门。”

之前能开城门让淳于帆出去,是因为城门上最大的将领是偏将淳于帆。

现在不能开门,是因为城门上作主的是东门校尉亓彪。

淳于帆勃然大怒:“东门校尉,你是要坐视本将被杀才甘心么?”

亓彪平静地回答:“偏将,要是敌军趁势入城,是砍你的脑袋还是砍我的脑袋谢罪?”

淳于帆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本将会引反贼入城?”

亓彪笑了一声:“偏将何不遣人左右探一里?”

哪怕夜间的光线黯淡,走了半里就能发现原本没有的黑影。

淳于帆再也没话说,只能带着残余兵马,提心吊胆地在城门外忍受夜霜的煎熬。

秋霜寒入骨,就连淳于帆都只能靠跺脚取暖。

身寒,心更寒。

淳于帆对亓彪已经恨之入骨,恨不能食肉寝皮。

理智上,淳于帆承认亓彪做得对,换成自己也会这么干,可感情上受不了啊!

偏偏坑将方鸿鸣还缺德,冷不丁来一声鼓响,瞌睡来了伴一声号角,连唢呐都粉墨登场了,让淳于帆部成了惊弓之鸟。

假作真时真亦假,人人都以为方鸿鸣部只是虚张声势时,一轮弩箭又夺去了百来条性命。

淳于帆不得不承认,斗心眼,他连方鸿鸣的边都挨不到。

好不容易熬到晨光乍现,亓彪命旅帅开门让淳于帆进城,这一番煎熬才算结束。

黑着一张脸的淳于帆上了城头,到城门左右一里看了一眼,立刻发作了。

“这就是你不让本将进城的缘由?”

影影绰绰是不假,可全部是稻草人,连鸟都吓不到的那种。

亓彪皮笑肉不笑,连一声回应都欠奉。

谁告诉你,假人里面就不能夹杂真人,然后趁机夺城了?

败军之将,牛皮个啥?

不服,你淳于帆可以告到刺史尤屿那里,当众辩个孰是孰非!

淳于帆没胆子隐瞒吃败仗的消息,让亲兵去西门处向刺史请罪,果然挨了尤屿一通臭骂。

也亏得现在是用人之际,尤屿没有拿淳于帆的人头祭旗,只是让他戴罪立功。

亓彪大失所望。

就这?

不说宰了淳于帆吧,好歹罢官、降职啊!

一个萝卜一个坑,淳于帆不下来,亓彪怎么上去?

经此一役,亓彪与淳于帆从面和心不和直接演变成形同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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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

舒武渊摸着后脑勺:“啧,坑将果然名不虚传,夜里这一套连环招,比直接杀了淳于帆都狠毒。”

方鸿鸣微笑:“那些招数,虚虚实实,每一招都有两手准备。”

城门一里左右的稻草人,还真在后头藏了总数一千的人马,亓彪当时敢开城门,义军就敢趁势夺城门。

眼见接近天亮了,人马才悄然撤离,徒留稻草人让亓彪与淳于帆翻脸。

舒武渊点头:“幸好你的武艺太废,要不然我都没法比了,哈哈哈!”

方鸿鸣脸一垮:“不提武艺我们还能当朋友。”

拿出一封帛书,方鸿鸣在舒武渊耳边低语几句,听得舒武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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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帆与亓彪不和成了公认的事实,两个人也从不一起上城头,冷漠到凡事只通过下面的旅帅来沟通。

稍微有点想法的兵丁,都为东门这头的微妙局势捏了一把冷汗。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偏偏地,吃了败仗的淳于帆,兵力大约与亓彪持平,这风就刮成了漩涡风。

谁也不知道,啥时候就兵戎相见了。

舒武渊在城下策马狂奔,角弓一扬,箭矢离弦而出,射落淳于帆的兜鍪,落在城楼之前。

淳于帆大怒,操着长弓对舒武渊射出连环三箭,可惜舒武渊的马太快,脱离了射程。

“偏将……”

亲兵拾起舒武渊的箭矢呈到淳于帆面前,箭干上,细丝线认真绑缚的帛书色泽虽然黯淡,却让淳于帆觉得刺眼。

“亓兄钧鉴:兄乃江夏伟男子,有勇有谋,定力非凡,却屈居于无能之辈其下,郁郁不得志,何其委屈!”

“我义军广纳贤才,第五麟、史难得、楚中一等丰朝将领俱在义军熠熠发光,亓兄之能,吾已禀报大元帅,大元帅愿纳亓兄为义军先锋。”

“顺颂台安,愚弟义军兵曹参军方鸿鸣。”

淳于帆一阵面红耳赤,方鸿鸣这帛书,就是指着和尚骂秃子,“无能之辈”除了指他淳于帆,还能是谁?

“来人!召东门校尉亓彪,让他解释解释,为什么跟反贼暗通款曲?”

淳于帆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了,那又怎么样?

谁说只有小娘子可以任性的?

咹?

亓彪直接让人把淳于帆派去的旅帅扔了出去,砸下硬梆梆的话:“告诉淳于偏将,有能耐对义军使,别让本校尉看不起他!”

这句话不至于火上浇油,淳于帆差点兴兵火并了。

淳于帆不是不知道帛书挑拨离间,可方鸿鸣这一手是阳谋,根本不怕他看穿。

世间许多事,不是看穿就能忍住的,那一口气上来,圣贤的理智都得化为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