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枭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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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生死一线

数杆枪矛,如猬毛般向朱温攒刺而来,虽然是在夏日,凌厉的枪锋却带着透骨森寒。

朱温宝刀一荡,将刺来的长枪尽数荡开,但一柄漆黑杆棒已然泼风而至,向朱温劈头盖脸砸来,正是王建挥棍而至。

王建出身淮阳帮,练得一手好“大力鹰爪功”,又因缘巧合之下得少林名僧传授棍术,算得上少林派俗家弟子。他这一路棍法,杀气腾腾,完全融入了鹰爪功的凌厉,那无锋无棱的棍首幻化出残影道道,生成穿金裂石般的威压,恐怕打在铁甲之上,亦能将其生生撕裂。

朱温抬刀急挡,但此前逼退数把长枪,已经消耗了他的气力,再抗王建的棍势,不免落了下风,当下被王建震退数步。

王建布下奇计,令战士卸甲冲锋,便是为了奇袭斩将,自然不可能公平对战,而是务必出其不意,在局部形成人数优势围攻,以求拿下朱温的人头。

得势不饶人,王建棍来如电,向着朱温连环猛攻数招,全是直取要害的致命杀招。因为棍棒是钝器,发力能够透甲而入,即便打在盔甲上,也能造成内伤。

朱温只得被动应战,举刀格挡,背后却又有一杆长枪戳刺过来。

朱温发力一甩刀背,直接打断这士兵的枪杆,大夏龙雀宝刀红光暴涨,顺势滑下,直接刺在忠武军锐士的胸口。

本以为王建令战士卸甲,他们身上便全无防护,可以一刀砍杀才对。然而刀锋及上此人胸膛时,才感觉到一股阻滞之力,令刀锋不得深入。

朱温顿时明白,王建早有布置,令士卒在衣衫之内,穿了纸甲。

朱温的宝刀虽然破衣而入,割开了纸甲,却力量已尽,只伤到了此人皮肉,虽是伤口处鲜血涔涔,性命却是保住了。

王建果然是心细如发,算计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纸甲防御力虽不及铁甲,但好在轻便,穿在忠武军将士身上,全然不妨灵便。

朱温身旁,众义军士卒见主帅被围攻,也纷纷上去与忠武军混战。然而由于忠武军人着纸甲,亦能防住许多攻击,绝不至于很快落下风,更兼王建麾下均是十里挑一的锐士,在小片区域内缠斗,还隐隐对下马作战的义军骑士们形成压制,令他们不得过去救援朱温。

遭人围攻,难免双拳不敌四手。一个不防,朱温腿脚缺乏甲胄防护处便吃了一枪,虽是迅速吃痛避开,伤口仍然剧痛彻骨。

却听得耳畔王建沉稳的话音随着兵刃破风声传来:“幸会,小朱将军。这是咱与你第一次正面相会,咱却注意你多时了。”

这自然是实话。以王建的精明,对于黄巢军的重要人物,怎可能不打探得一清二楚?

朱温心知,方才王建部下士兵诟骂黄巢,激起他怒火,便是因为王建早就对他做了详细的调查,摸清他的性格作风,发起针对性的挑衅。如此一来,聪明绝顶如朱温,也在那一刻被愤怒蒙蔽了头脑,未能阻止部下的盲动。

主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

这一战,王建有心算无心,在小小的定风丘上,几乎将天时地利人和,都算计到了极致。

这种哪怕再小的战场,也用尽筹谋,狮子搏兔也用全力的心态,朱温自问并不具备。

王建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惜了,这恐怕也是你我最后一次相会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

朱温冷冷道,一刀扫出,又逼退两名猛攻而来的忠武军劲卒。

他心底洞明,王建所言,并不算狂妄自大。陷入重围之中,现在局势对自己确实极为不利。

智破齐克让,刀劈寇谦之,朱温如今不但成了黄巢军的谋主,更是眼见着要名震天下。

但正所谓年轻气盛,越是这时候,越容易得意忘形。正是因此,朱温才在这当口,被有心算无心,中了王建的狡计。

可若问朱温服不服气,那当然是不服啊!

有哪个年轻人输了会轻易服气的?

心底的白色猛虎,在这一刻撇了撇嘴,发出埋怨的话语:“糟透了!”

“打赌输了想要赖账,下棋输了想要把棋盘砸到对方头上,对于年轻人而言都是人之常情。”

“但战场上赌的是生死,你既没有办法赖账,也没有棋盘砸在王建的头上。”

这头老虎竟然会对自己说话,让朱温纵在生死关头,也有些出乎意料。

但本来这家伙就是朱温得到大夏龙雀宝刀之后,心底的一部分意识所化。

朱温想起了寇谦之临死之前的从容。

自己一个江湖游侠,亲手斩了堂堂的节镇副帅,即便今日就死,这一世也足够精彩。

所以他如果现在显出怯懦之意,无疑会显得很丢人。

但是不怕死,不代表自己甘心就死。至少,让自己死得像寇谦之那么从容,朱温自认做不到。

朱温眼中射出凌厉锐芒,运刀狂舞,杀意随风暴涨。

“贼王八,老子和你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他心下决定,哪怕真的要死,也要和这个“贼王八”拼一个同归于尽,不然就太不值当了。

大夏龙雀宝刀绽放出杲日般的血色光芒,轻薄的刀刃凌空一掠,批亢捣虚,划在一位忠武军战士的脖颈,顿时大好头颅飞空而起,腔子中的热血如泉涌般喷薄。

“一个。”

朱温口中记数,挥刀格退王建当头打下的一棍,又反手挥出赫赫如天威的一刀,直接砸在一名欲从后偷袭的敌军胸膛,虽未能破甲,却令他肋骨断裂,口中喷血,眼见是不活了。

“两个。”

当朱温的记数落到“五个”的时候,他身上已经负伤七八处,其中王建横扫出的如霹雳般的一棍,更是打断了他的左臂,剧痛连心。

鲜血从他浑身伤口中渗出,虽然已经因麻木而感受不到疼痛,但体力的流失,却清晰地转化为疲惫,反馈到他的头脑当中。

自己如果这次真的死了,应该会有人在自己坟头浇酒吧?

二哥又该会怎么伤心呢?

视野已经开始模糊,一个个念头在他心中晃动着。他陡然生出了一种奇异的幻觉,仿佛灵魂已经脱离了身体,俯瞰着这片血腥的战地。

朱温咬咬牙,势若疯虎,向王建猛扑而去。

王建仍是攥紧手中杆棒,贱兮兮地瞧着他。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嘴脸,让人想要当场把这“贼王八”满口的牙都给拔下来。

正当此时,一个炸雷般的声响蓦然而起,顷刻震破已被暮色染成一片黑蓝缎子的天空:“有敢伤我师弟者,留下首级!”

伴着这般风雷般的狂吼,铁塔似的健硕身影纵身下马,眼神如电,杀意如同滚水般在眼底沸腾。

阵中霍存按着伤口,惊道:“孟将军,您如何是从敌人方向孤身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