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吃人的脑袋
因为在野外旅居多日，陆羽夜有些疲累，兄妹俩便在行馆中休整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陆羽夜在阳光的温暖下从梦乡中醒来，模模糊糊间看见陆与渊已经在窗边打坐修行了。
陆羽夜见状不敢打扰哥哥，便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翻起来，小心翼翼地换好衣物，却惊奇地发现衣服都是洗干净的，大呼道：“哥哥！我的衣服被人换了！”
陆与渊退出冥想，平静地转过头，道：“行走在外，总要有些方便的法门。这涤净术是我从族姐那学到的，等你炼化那一口先天气，我就把这术法教给你，以后洗衣服的工作你来做。”
陆羽夜先是乖巧地点点头，她在家里也经常洗衣服的，而后突然反应过来，瞪着大眼睛惊奇道：“哥哥！我也能当仙人吗？”
陆与渊想了想，摇摇头：“不是仙人，只是修士，荒天大陆上没有仙人，你记住这一点，所有自称是仙人的人都是骗子。”
陆羽夜的小嘴微微张开，长长地哦了一声！而后高举小手，开心地说道：“那哥哥教我当修士！”
陆与渊很满意，回忆了一番当年先生对他的教诲，便对妹妹说道：“不急，从明日起你必须养成早起的习惯，习得冥想之法，每日与我同念静心经。我的心法不适合你，所以等你淬炼出一口先天气后，我会教你修行另一种心法。”
小丫头立刻鼓起小拳头，用力点头！她也要当别人口中的小仙长，那样就能更快地找到娘亲了！
早餐后，陆与渊牵着陆羽夜的小手向着集市走去，在陆与渊的理解里，人流量大的地方出现事端的概率会比较高。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只是刚刚走出行馆，他就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浓浓血腥味。
陆与渊微微凝眉..死人了，死了很多人，
果然，当陆氏兄妹走出行馆时，看见街道上人人惶恐不安，几个身着制服的衙役正在行馆外四处盘问，城门也被关上了，大有封城的意味。
氛围很紧张，陆羽夜见状有些害怕地抓紧了哥哥的衣袖，但她似乎是想到自己以后要当小仙长，不能表现得像个受气包，于是挺直腰杆，鼓起勇气——抓住衣袖的动作变成了用两根指头轻轻捻住衣角。
陆与渊仔细观察着妹妹的表情与动作变化，经过几秒的思考，他点点头，看来这是一种证明自己变得更勇敢的行为。
勇敢这个词语是他从族姐那学到的，族姐对此的解释是：遇到本来会表现退缩的事情，突然变得精神起来，就说明这个人变得勇敢了。
嗯..妹妹变得精神了些，她更勇敢了。
“喂！小娃娃！你们是生面孔吧？从哪来的？来青石镇做什么？昨天夜里都干了什么事？快点老实交代！”
在陆与渊观察妹妹的时候，两名官差突然来到他们面前进行盘问，其中一人满脸胡茬，有些凶神恶煞，但没有开口，另一人相貌年轻，但态度恶劣。
凶神恶煞的中年官差闻言拍了拍年轻官差的脑袋，骂道：“蠢货！这只是两个孩童！能干什么？你这态度难怪会被百姓斥责！给我放和善点！”
年轻官差似乎是被打痛了，捂着脑袋在地上低声呻吟。
中年官差转头看向陆与渊，温和道：“小娃娃，抱歉，手下人性子燥，请问你们的父母在行馆里吗？”
陆与渊摇了摇头，面色镇定地回道：“我与幼妹行居至此，只我二人，没有长辈跟随，差爷有什么要问的，直接问我便是。”
中年官差立马愣住了，这娃娃的声音听着比自己的孩子还稚气，怎么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然后他看见了陆与渊腰间的宝剑，突然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娃娃，你可是仙家子弟？”
“呀！哥哥！他是骗子！”陆羽夜立马从背后蹦跶出一只小手，指着中年官差大声喊道！
中年官差又愣住了！这女娃娃又是什么情况？？
陆与渊想了想，对妹妹进行了一番纠正：“错了，要自称是仙人的才是骗子，外人对我们的这类称呼算是..嗯，客套。”
嚯！中年官差瞪大了眼睛，这娃娃看起来不足八岁，居然连“客套”这个词都会用，果真不简单！
陆羽夜哦了一声，又开始低着头小声念叨自己的名字。
陆与渊不理解妹妹这个行为，便抬头看向中年官差，点头说道：“正是。”
“啊？”中年官差的思维正在疯狂跳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待得他看清陆与渊平静的双眼后，六神中的心神算是游回来了。
赶紧蹲下来对陆与渊问道：“小仙家可懂勾魂之法？”
陆与渊想了想，点点头：“略懂，不过此法常为驱邪所用，晚辈并不常使。”
“哎哟！小仙家，折煞小的了。”听到这一声晚辈，中年官差差点跳起来，陆与渊见状默默地记下了，看来凡间多对修士有些偏见。
“小的名叫周二马，是青石镇衙门的捕头，今日多有叨扰，还请小仙家见谅。就是..这个，能烦请两位小仙家帮个忙吗？事情是这样的..”
周二马凑到陆与渊耳边，小声地说起昨夜发生的血案。
几分钟后，陆与渊了解了情况，简单来说，青石镇中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戚大财主在昨夜被屠了满门，青石衙役从现场残留的惨状判断这不像阴鬼所为，但经过一整夜的搜查也没能找到关键的线索。
近日会有上面的大官员来青石镇走访，出了这等事谁也跑不了干系，若是不尽快查明真相，整个青石镇衙门里所有的官差都会被查处。
青石镇的安宁一向依靠衙门的仁治、严惩得以维系，若是真被全员查处，到那时镇中的一切都会陷入混乱，必然会被有心之人投机倒把，终是青石镇的百姓遭殃。
为此，周二马恳求陆与渊能用勾魂术唤回戚家二十三口人的魂魄，从而了解案发经过，尽快破案。
陆与渊思考了片刻，点点头：“晚..我可以帮你们，但我有个要求。”
周二马顿时大喜，连连点头：“没问题！只要衙门能做到的，无一不可！”
“嗯，那先带我们去戚家府邸看看吧，羽夜，接下来你要用心看，用心感受。”
说罢，陆与渊牵起妹妹的手，跟着青石官差向镇北的戚家大院前去。
此时，戚家大院门口已经堆满了看热闹的镇民，在见到周二马带队前来后才被驱赶得作鸟兽散。其中有几个状貌机警的瞧见走在周二马身边的陆氏兄妹，瞥见了陆与渊腰间的青玉宝剑，顿时变了脸，赶紧向着小镇东侧撒腿跑去。
走进大院，一股阴冷的气息立即扑面而来，小羽夜感受到一阵阴风拂面，小脸煞白，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又泄了下去，眼下必须抓紧哥哥的衣袖了！
陆与渊站在院中，虽然尸体都被搬走了，但空气中还是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寂，仿佛连时间都在这里停滞了，他抬起手，示意衙役们都安静点。
他环顾四周，院子里竟然已经生出杂草，枯黄的树叶铺满了地面，叶面上的筋丝像被强行抽出来一样，蓬松干燥，踩上去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地面上满是暗红色的血迹，房门半掩着，干涸的痕迹像是一条条爬山虎的藤条，攀附在大院的每一处角落。
大院内的石桌椅碎成一地，瓷器的碎片也散落在四周，风吹过，破碎的窗纸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在低声诉说着昨夜的惨剧。
不过最让人心生胆寒的，是戚大善人的脑袋此时就高悬在正房的房梁上，随着阴冷的晨风摇曳晃荡，几只乌鸦就坐落在房梁顶上，发出刺耳的叫声，让陆羽夜惊惧的小脸更添了几分白皙。
陆与渊指着房顶的脑袋，问道：“为什么不取下来？”
周二马的脸色当即变得有些难看，颤着声音说道：“小仙家有所不知..这脑袋吃人啊..有两个兄弟刚跳上去就被一口咬掉了肩膀，所以我们都不敢靠近它..”
“哦？”陆与渊当即以两指轻点眉心，步罡踏斗，口念道诀，以真气凝光附于指尖，直指房梁，清光化作咒符，如利箭般向着那颗血淋淋的脑袋径直飞去！
砰！
本该净宅驱邪的镇宅咒，却在触碰到血头时连着真气和咒符一起被吞了！
陆与渊微微凝眉，这可不是勾魂术、驱邪咒之类的法术能解决的事件了，他虽年幼，但跟随那位教授他功法、剑诀的老道长学习颇多，眼前这情况虽然少见，但确实是信奉阴鬼的邪修所为。
此间大宅恐怕已经被某位邪修收为了养鬼之地，这大财主的脑袋就是最先形成的怨阴鬼，勾魂术没用了，强行勾魂反而会被阴鬼上身。
“血煞咒，嗯，很歹毒的手段，若是随意斩杀，这方圆百丈的百姓都会遭殃。”陆与渊很快做出判断，而后看向周二马，说道：“差爷，我交予你三枚镇宅符，你命人封锁此地，禁止任何人进入，然后带我与幼妹去看看此宅主人家的尸身。”
说罢，陆与渊从行囊中取出三张黄纸，咬破指尖，运转真气，以清光凝血刻符，不多时，三枚透着红光的镇宅符便制作好交予周二马。
“好，好！”周二马接过镇宅符，立刻把随队下属全部叫过来，对之前的年轻官差命令道：“马铁！叫一队过来！拿着小仙长给的道符，把戚家大院给我看死了！连只虫子都不准放进去！”
“是！”
完毕，周二马焦急地看向陆与渊，恭敬地让开道，小声说道：“小仙长，请这边走。”
陆与渊点点头，握住陆羽夜的手，妹妹已经吓得有些犯痴了，被陆与渊连扯几下才回过神，赶紧抓着哥哥的衣袖小跑着离开了大宅。
青石衙役停尸房内，戚家三十二口人除家主戚大财主外，连两条黑狗都躺在这里的。
每具尸体都是残缺的，伤口呈不规则的口齿状，有牙印。
陆与渊将最残破的尸体翻来覆去，以通灵眼细细观察，最后对周二马说道：“很明显了，这全是怨鬼所为。嗯，就是那颗头。对方是会血煞咒的邪修，境界大概在锻体以上，你们应该找的不是我这种炼气境的小修士，而是会玉清三玄的筑基强者。”
周二马顿时面露难色，他倒是对仙家的境界有所耳闻，可筑基境的高手？这小小的青石镇何德何能请来那样的强者？今日能遇见陆与渊已经是难得幸事了，到哪去找筑基境的修士呢？
见状，陆与渊思索片刻，点点头：“我明白了，那么差爷，烦请命人将宅邸方圆千米内的所有镇民都带离护好，否则我无法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周二马闻言立马转忧为喜，赶紧召集衙役让他们去各家各户送离镇民，但命令刚下下来就反应过来，怔愣道：“那不就是把青石镇全部清空？”
陆与渊不可置否，但他没有别的方法，他所修行的《通虚剑诀》位列地阶顶尖功法，虽然确实足以杀敌，可血煞咒之强并不在于能生成怨鬼，而是怨鬼死后会将篡夺的怨念全部爆发出来，普天之下唯有修习了玉清三玄心法的修士能在怨气扩散之前将其除尽。
但很可惜，他的心法名为《万衍心经》，其功效可助他越级修行，却并不支持从爆发的怨气中维护一方，至于用真气直接驱散怨气，抱歉，他的境界太低，做不出这种暴发户一样的行为。
“差爷，接下来我会独自前往宅邸驱鬼，还请照顾好幼妹。”
陆与渊淡然地交代完一切，而后看向陆羽夜，平静说道：“羽夜，方才我所施展，需要你静心感悟，宅邸怨气太重，你的神魂尚且无法承受，所以不与我同往。”
陆羽夜顿时变得无比紧张，她看向陆与渊，想从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中看见一丝犹豫，但陆与渊的神色定然，她心头一紧，小声问道：“哥哥不要我了吗？”
陆与渊又琢磨起来，片刻后，他明白了妹妹的意思，便摇了摇头，摸了摸她的头，柔和地说道：“不会，因为我们是家人，你暂且留在差爷身边，他们会护你周全。”
“差爷，麻烦了。”
陆与渊向周二马拱手躬身，而后踏步离开衙门，向着宅邸走去。
周二马怔愣在原地，几秒后才下意识地点点头，却听见身边传来一阵抽泣的声音，赶紧看向陆羽夜，着急问道：“小仙家，您又是怎么了？”
陆羽夜啜泣几声后，摇了摇头，低下头，又开始小声念叨起自己的名字。
周二马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赶紧召集人手护送小姑娘离开衙门了，陆与渊那话或许很单纯，但在他耳朵里可是有另一重意思。
【差爷会护你周全】，行，这是必然的，但要是护不周全会怎么样？
这一刻，周二马对修士又多了一点新的认知，那种隐约的压迫令他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