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5章 还好没放弃
如今苏州府衙,早已换了气象。
锦衣卫接管之后,院内处处可见翻检痕迹,几名校尉低声指挥,收尾查抄。
张辅一行才到门口,便被一个年纪尚轻的小锦衣卫拦住,手按刀柄,神色冷厉:
“无秦百户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柏如晦立刻上前,嗔声道: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可是张辅,破了范廷献大案的大功臣!”
小锦衣卫却不为所动,声音硬邦邦的:
“锦衣卫规矩,不是我等,谁也不能进。”
张辅抬眼看他,声音虚弱却笃定:
“兄弟行个方便,我与秦百户是同事,有要事办理。”
小校尉冷哼一声:
“你也是锦衣卫?我怎未曾听闻?苏州镇抚司可无你这号人!”
张辅无奈一笑,正欲再言。
柏如晦气得欲拔剑,被张辅抬手止住,低声道:
“无妨,人家也是秉公执法。”
正此时,一道清朗声音从后方传来:
“谁说他不是?”
众人回头,只见秦风大步而来,气势沉凝。
小锦衣卫脸色一变,急忙抱拳行礼:
“见过秦百户!”
张辅也拱手道:“见过前辈。”
秦风走近,随手从怀中取出一块铜牌,抛到张辅手中。
“别叫前辈了,从今往后,你我平辈相交。”
张辅接过铜牌,随口一笑:
“这不是王连前辈的腰牌吗?”
秦风抿唇一笑:
“细看。”
张辅低头一瞧,背面纹饰无异,但正面赫然镌刻着自己的名字。
他一怔,旋即抬眼:“这是……”
“你睡了这三日,我已将你的功劳上报镇抚司。”
秦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欣慰:“如今,你是应天镇抚司正式百户。”
柏如晦得意洋洋地挑眉道:“现在,张百户可以进府了吧?”
小锦衣卫脸色大变,连连避让:“当然,当然!”
众人让开一条道。
张辅轻轻点头,被文鸢推着向府内而行。
半途,柏如晦凑上来半打趣半认真地道:“张辅,原来你竟是锦衣卫?第一次见面时,还说自己是商人呢。”
张辅打了个哈哈:“有时候,总得混口饭吃。”
秦风缓步而来,低声说道:“你不知道,你这一役,立了多大的功劳。”
他顿了顿,目光微沉,看了眼文鸢和柏如晦,俩人十分识相的离开了此地。
秦风继续道:“那晚,凌盛暗中将密函藏起,亲送至应天府。镇抚司亲验无误——范廷献的背后,竟是凉国公。”
张辅心中一震,暗自冷笑。
果然,陈彦通、范廷献、蓝玉之名屡屡浮现,绝非偶然。
有人,早在暗中,布局良久,故意将所有线索,引向蓝玉。
他收敛心思,笑着推开话题:
“秦兄,如今功成,我想去看看那口井。”
秦风应了声,与张辅一道,来到后院。
井边水汽弥漫,仍带着淡淡湿意。
张辅操纵轮椅,一圈圈缓慢绕行,思索井下之事。
“若在这里设下滑轮,只需片刻,便可将全副武装的士兵提上城头,夺下府城……”
张辅自语,眸中微光闪烁。
他心中仍有疑团未解:“‘井下’二字,究竟指何?”张辅绕着这口井一圈一圈转着。
忽然,轮椅行至井台一侧,车轮微微一颠。
张辅精神一振,暗暗记下。
他故作无意地说道:“对了,秦兄,还欠我一件事呢,王连的腰牌,可别忘了换回来。”
秦风一拍额头:“是,等我回镇抚司便取来。”
说罢,转身离去。
见周围无人注意,张辅低声吸了口气,扶着轮椅缓缓探手。
指尖探入石缝间,微微用力。
一阵滑动声中,一片暗格松动。
张辅失去平衡,从轮椅跌落在地。
周围锦衣卫听到动静,纷纷赶来。
“张百户!”
张辅强忍笑意,摆手道:
“无碍,失手了。”
众人小心翼翼将他扶回轮椅,各自散去。
而张辅,却在掌心攥紧了一封薄薄的羊皮信封。
密函——真正的密函,终于到手!
张辅见周围的人离开,打开了信封,看了眼新上的内容。然后立马将信纸重新收回井下,此时冷汗直流。
他两只手转动轮子转的飞起,赶忙来到大门口。
“柏姑娘,文姑娘,你们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就好了。”
“怎么可以,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还是让我帮你......”文鸢开口道,却被柏如晦打断。
“早去早回,晚饭回来吃吗?”柏如晦问道。
张辅愣了一下道:“会的。”
张辅转过身,奋力的转动轮子离开了这里。
诏狱距离苏州府衙不过数里,轮椅推行不快,张辅亦不敢用力,只能耐心忍受着身上隐隐作痛,一寸寸前行。
街巷渐寂,烟火气渐薄。
远远便能望见,镇抚司的黑色府门高悬,门额上“诏狱”二字,笔力苍劲,宛如铁画银钩,横压人心。
苏州镇抚司,比起应天府的庞然大物,规模小了许多。
但小不代表松懈,反而多了一股隐匿于深巷的森冷杀气。
院墙青砖高筑,墙头布满了暗哨,甲士持弓立于角楼,不动如雕塑。
张辅方至诏狱门前,便见秦风迎面而出。
秦风一见他,挑眉笑道:
“自己来的?”
说着,随手从怀中取出一枚温热的铜牌,递还给张辅。
张辅接过,指尖触及那片被捂热的金属,心中微动。
“前辈,可否带我去见范廷献?”
他低声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锋锐。
秦风瞥了他一眼,笑着道:
“你如今是诏命百户,京官在身,又是此案首功之臣,谁敢拦你?”
话音落下,他亲自推着张辅的轮椅,缓缓深入诏狱。
沿途黑瓦白墙,石板路微湿,空气中弥漫着潮冷与血铁气息。
路过的锦衣卫纷纷低头行礼,无人敢多言。
张辅微微抬眸,目光扫过两旁。
狱舍空荡,偶有几声微弱咳嗽回荡在廊檐之下。
与初至应天府诏狱时那般人满为患、哀声四起的景象截然不同。
他皱了皱眉,问道:
“这里……囚犯竟如此稀少?”
秦风推着他,淡淡道:
“十年前,江南空印案爆发,曾一度将此地塞得水泄不通。”
“不过月余——人,便空了。”
张辅听出话中冷意,心下微沉。
十年前的大清洗,将江南官场血洗一遍,余下之人,皆是审慎如履薄冰者。
而今落入此地的范廷献,竟能苟活至今,可见其伪饰之深,手段之高。
秦风又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那时的范廷献,还只是苏州通判,与文简之一道,治下颇有声誉。百姓颂扬,士子称颂。”
张辅闻言,目光幽深。
“果然吗?”
秦风闻言,不置可否。
二人继续向前,脚步声在幽暗石道中回响。
张辅忽然又问:“范修呢?”
秦风答道:“押回家中看押。毕竟未有证据指其涉逆——”
他顿了顿,语气低了几分:
“但谋逆之罪,素来株连九族。即便无功,也难保性命。”
张辅微微一笑,淡淡道:“不一定。”
话落,他不再多言,双手握紧轮椅扶手,自顾自滚动向前,
一步步驶向诏狱深处那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