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25粒西玛
周日的一大早,我被电话电醒。把手机关掉。
昨天累了一夜做流程,希望今天能睡个好觉,晚上再去游戏厅打升级,并预演一下直播的流程。
没想到刚把手机放下,床头的电话响起来了。
小张打来电话:
“对不起,知道你还在睡觉,主要是糖糖让我给您打电话,打扰了。”
听到是糖糖,我立刻醒了。
“没事,我也醒了,出啥问题了吗?”
“比较急,她的电脑弄不好了,师兄帮着弄了一天,当时好了,昨天晚上又不行了。
“格式化下不就行了?”
“都试过了,不知道中了啥毒,一上网就开始疯狂复制页面,把电脑内存都要弄爆了,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毒,不知道她瞎点了啥。”
我揉了揉眼,最早也要9点给单位打电话,看看管数据的老马能否解决。
“这样吧,9点半到我单位门口,坐地铁很方便,魏公村站下,往东走点路。”
我打开手机,给他发了一个定位图。
必须马上起床坐地铁,才能准时赶到。
好在晚上才开始去游戏厅,下午再回来睡个回笼觉吧。
我赶到公司门口,小张和糖糖已经在门口蹲着,看来一放下电话他们就从学校赶过来。
她苦着一张脸,随便地套了一件白色的长袖外衣,因急着赶路,脸上沁出了汗珠。
我安慰她:
“老马是我们这里专管数据安全的高管,今天正好他值班,没他解决不了的问题。放心。”
我领着他们在传达室登记后,坐电梯上楼。
楼上全是服务器,我在门口按了下门铃,一张胖乎乎的笑脸出现,他打开铁门上的小窗。
“马老师好,这是我的两个学生,她的电脑出了点小问题,这一大早上的,麻烦您给妙手回春。”
我指着两个学生。
他打开门闪身出来,又把门关好,领我们去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房间地面垫高了30公分,防湿的,为了防尘还要求换了鞋。
糖糖打开电脑,启动后,她把电脑转给老马。
时间一分分地过去了,老马一声也不吭。
我去饮水机边给他们三个接了三杯水,看来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问题。
老马让糖糖坐到他的身边,让她打开系统盘。
一只我熟悉的西玛手链,在她的手腕上潜伏着。
25粒西玛粒,中间夹着一颗青金石,那是张组长用剩下的珠子给我串的手链,怎么会在她的手上?
难道她长大了?
我艰难地咽下一口茶水。
“看来电脑中了最新的一种蠕虫程序,需要花点时间,你们要是不着急的话,把电脑放在这儿,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杀毒软件,要试下,没有现成的,只能试。”
听到电脑有救,他俩松了口气。
“麻烦了,我带他们下去到会议室等着,你先忙,好了再叫我。”我知道这一层是单位禁地,不可久留。
我把他们带到楼下会议室。
小张説正好把直播的事这会儿和糖糖对下,他也要利用办公室,把动画和同学做出来。
我打开办公室我的电脑,借给他俩办公。
我把这串手链戴到她的小手上时,她才五岁,那双明亮的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镶嵌在脏兮兮的小脸蛋上。
当时她的父亲数着小郑递给他的钱,粘着吐沫,一遍遍地数着,她的母亲躺在船舱内,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
这是有五个儿女的船家,他想把小女儿小四送去福利院,联系了好几次,小郑得知后来船上查看了几次,女孩没毛病,就是家里穷,母亲得了病急需钱。
小郑受老黄委托来领养这个女孩。
她怕领不来女孩,家里人反悔,让我陪着去一趟对岸的船家。
我把买好去屯溪的汽车票退了,陪她过长江。
我们装成一对年青的夫妇,找到了行踪不定的船家。
小花狗好像知道我们要带走小主人,不停地对着我俩狂叫,狗是能够闻出人身上的信息,小郑看到狗比我还慌,一直躲在我身后。
她抱起身边的小弟弟亲了亲,又回头看了看船舱里的母亲,然后拉着我的手,懂事地知道她要离开这个水上的家了。
为了表示我们不会亏待他的女儿,我把手上的这串西玛手串摘下来,套到了她的手上。
这时,她的父亲抬手揉了眼,哭了,然后挥挥手,让我们赶快走,等会她的三个姐姐从市场上卖鱼回来,定会不放妹妹走。
我俩像个小偷,绕开大路走小道。
我把她背在我的背上,小郑脱下了风衣盖在她单薄的身上。
很快她趴在我的背上睡着了。
现在就是她的姐姐们从我们的身边经过,也不一定看到她。
一路过小跑,我们三来到轮渡口过江,她都是熟睡在我的背上。
我和小郑先把她送到市福利院,等着办完手续,才能正式领养。
见我要离开,她害怕地哭起来。
“小四不怕,叔叔的手串留给你,想我的时候,你叫三声,我就会回来。”
第二天我带着老黄去福利院看她,她躲在阿姨身后。
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她很快就明白,自己成为孤儿。
我向她介绍:
“这是新爸爸,看,新爸爸给你带来的玩具。”
老黄连忙拿出了布娃娃。
小四并没有伸手,而是扑向我。
她认为是我把她从家里带出来,只有我才是她的亲人。
我只好抱着她,去室外的空地上玩她的布娃娃。
老黄让我再多陪她几次,福利院也同意先接她回老黄的家,等孩子适应后,就办领养手续。
半个月后,孩子已经和老黄一家人处得很好,她喜欢家里为她准备的公主房,还有一条小花狗。
老黄説:
“大才子,给小四起个名字吧,大名。”
我想了想:
“以后小四的生活要像蜜一样甜,像花儿一样芬芳,就叫黄芳吧。”
小郑则叫她小蜜蜂,每次老黄带她到办公室来玩,打扮得像只小蜜蜂,穿着黄色的小花裙,小脸蛋也养得胖乎乎。
我拿出笔记本电脑,找到章程,在股东一栏中,找到签名,上面写着是唐糖。
难道她改名了?
我问糖糖:
“中午订盒饭吧,给老马也来一份,糖糖哪里人呀,有什么忌口?”
“帮我点辣的吧,我湖北人。”
老黄后来调回到老家武汉工作,我猜想他怕老四的父母回来找女儿,当时政府已开始了渔民上岸工程,水上人家有了固定的住所和工作,一定会回来找女儿,从此我和他失去了联系,或者説他故意不再联系我和小郑,怕我们把小四的消息传给他的亲生父母。
他并不知道,为了糖糖,我耽误了去屯溪,造成了终身的遗憾。
人生路上的每一步,都有佛有魔挡道,你遇到的每一个人,有的是你的佛,有的是你的魔,我面前的糖糖就是这样的人。
“糖糖,你手上的西玛串是25颗吗?”
“你怎么知道?刚才数的?手背后也数不到呀?”
她低头数着,正好25颗。
“老宋肯定蒙的。”小张解释。
我只好点点头。
“唐糖这个名字好,你父亲姓唐吗?给女儿取名像糖一样甜蜜。”
“我跟我母亲姓。父亲去逝后,我自己改的名。”
这下轮到小张吃惊了。
好有主见的丫头。那个只看了母亲一眼,就毅然离开的孩子。
她低下头看电脑。
我能説你父亲姓严吗?
不能,她就像拂晓一样,一直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就在她的身边,她所受的苦难,原来并不需要她来承担,但是命运却将她推到了黑暗的一边。
想到这,我对糖糖説:
“放心,老马一定会修好你的电脑,如果修不好,你买一台新的,单位报销。”
“谢谢老宋。”
她开心地笑了,像那个曾经在我背上熟睡的小四。
我没有告诉他,那颗青金石上刻着我的名字英文缩写:
SM。
“严小四,5岁半,巢湖人。因家庭困难,母亲病危,父亲无法养活五个孩子,决定委托来人送到福利院。”
小郑读着她父亲口述的证明书,并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后面还附有小四的户口资料,母亲的病历等资料。她的资料被装进了福利院的档案袋,对方要求我和小郑在档案空白处签了名。
或许有一天,我会带她回到长江边,那儿曾经有一条木船,船上横竖着一条竹竿,晒着花花绿绿的孩子衣服,姐姐们用绳子拉上木桶,把混浊的江水拉上来浇到船甲板上,清理鱼虾的处理污物。
她们站在船头上,一次次眺望着岸边江柳后,尘土飞扬的土路,希望能在落定的尘埃后面,看到那位走丢的妹妹回家。
这是她的父母对三姐妹説的谎言。